楼主: dickdai

皇家娱乐指南 三十八、绝美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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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五品朝请大夫

发表于 2009-2-17 02:19:14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八、魔鬼身材魔鬼脸蛋

周宣对茶不陌生,他远隔千年的同胞大哥就是做茶生意的,不过呢,都是些大众茶,最贵的也不过是一市斤卖八十元的所谓精品绿茶。

    周宣端起黑色的兔毫盏,啜了一口,但觉清香满口,回味无穷,不禁发出一声飘飘然的叹息,一抬头,看到林涵蕴两只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似有期待。

    周宣对茶道没有研究,如果光说好喝、香,那会显得没什么品味,脑子一转,想起晚明张宗子的一篇绝妙的小品文,笑道:“林大小姐的绝顶茶艺让小生想起以前的两个朋友,不知两位小姐愿不愿意听小生讲个故事?”

    和小茴香一样,林涵蕴听说讲故事,乐了,催道:“好哦,好哦,快讲。”

    周宣很矜持地眼望水晶帘,在等林大小姐示下。

    水晶帘后那优雅动听的声音说:“贫道静宜,周公子请讲。”

    周宣先不开讲,又举起兔毫盏小小的抿了一口,制造气氛是他的拿手好戏,在放下茶盏与紫檀茶盘相碰的一声轻响下,他开口了:“我有两个朋友,一个精于茶艺,人称‘茶魔’,是说他痴于茶道已然走火入魔了,我认识他时他已年过六旬,姓闵——”

    林涵蕴插嘴说:“你那朋友是茶魔,那我姐姐是什么?”

    周宣奉承话那是张口就来:“自然是茶仙了,只有仙子一样的高洁出尘才能制出这样让人饮一口香彻肺腑的仙茶。”

    林涵蕴大喜,冲水晶帘叫声:“姐姐——”

    自称贫道静宜的林大小姐倒没有象林涵蕴那样不经夸,淡淡道:“周公子过誉了,女道愧不敢当,周公子继续说故事吧。”

    周宣说:“我另一个朋友姓张,年龄比我大一些,精于赏鉴,什么样的茶经他一嗅一品,他就能说出茶的产自何地以及泡茶用的是哪里的水,他们原本互不相识,姓张的朋友听我说闵老者的茶绝妙,想见识一下,有一天黄昏他独自就去了,闵老者不在家,他就坐在那等,天黑下来时闵老者回来了,看到家中有客,那架势明显就是等品茶的,要知道想喝闵老者茶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俗不可耐之辈,所以闵老者现在不接待陌生人了,当即转身就走,借口说是有东西忘了拿回来,我那张姓朋友耐性好,稳坐不动,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闵老者又回来了,睁大眼睛说客人还在啊!张姓朋友说今日不畅饮闵老的茶我绝不走!”

    林涵蕴“格格”笑道:“周宣,你这姓张的朋友有点象你,会耍无赖。”

    水晶帘后的林大小姐用责备的口气叫了一声:“涵蕴!”

    林涵蕴冲周宣做了个鬼脸,直了直小腰,坐端正一些。

    “——闵老者倒是喜欢张姓朋友的无赖劲,人有所痴就会有一种痴劲,也就是二小姐所说的无赖,嘿嘿,闵老者二话不说,放下拐杖,自己亲自拨炉生火,很快就煮了茶出来。张姓朋友品了一口就叫绝,问是哪里的茶?闵老者说是阆苑茶。张姓朋友皱眉再啜一口茶细品,说闵老不要骗我,这茶虽然是阆苑茶的制法,但却不是阆苑茶。闵老者笑了起来,问那么客人认为是什么茶?张姓朋友说怎么这么象罗芥茶?闵老者吐舌头惊叹说奇!奇!的确是罗芥茶。张姓朋友又问水是什么水?回答说是丰泉。张姓朋友摇头说闵老又骗我,丰泉在千里外,要运过来路上颠簸,不会是这个味。闵老者赞叹地说客人实在厉害,我告诉你吧,这的确是丰泉水,运过来时用舟,贮水的大瓮底下放置鹅卵石,舟行时顺风则行,逆风则止,一瓮水运了半个月才到,这种水比原地的丰泉更胜一筹,客人品鉴之精是老朽生平仅见啊。两个人握手大笑,从此订交。”

    故事讲完了,林涵蕴这回没抢着说话,望着水晶帘,看姐姐怎么说。

    只听水晶帘后幽幽一叹:“烹茶不难,品茶却难,这样精于品鉴的真是可遇不可求呀,就好比伯牙子期,知音难觅——周公子若有暇,烦为贫道引荐一下你那两位朋友。”

    周宣其实很想说张姓朋友就是他周宣,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他没有张宗子的舌蕾发达,在林大小姐这样的茶艺大家面前一试就会露馅,说:“静宜仙子有所不知,小生不是唐国人,家在海外万里的澳国,因战乱随商船流落到江州,家人、朋友都是死的死散的散,唉,一言难尽啊。”

    林涵蕴眼睛睁得老大:“啊,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伤心事哦,周宣你好可怜,小姑婆决定以后对你好点,尽量慈祥一些。”

    周宣冲她翻了翻白眼。

    林涵蕴只见过土生土长的江州人,得知周宣竟是海外来客,更好奇了,问:“哎,周宣,你以前在澳国干什么的?什么家世?”

    林大小姐又责备妹妹了:“涵蕴,你真无礼,不要多问,周公子愿意说自然会说,从周公子交的那些朋友来看,周公子就是一个雅人,何必论家世!”

    林大小姐的善解人意让周宣心里舒坦,当然,表面还是一副忧郁王子的模样,喟然一叹,蹙眉无语。

    林大小姐似乎有意排遣周宣的郁闷,轻言款款地说:“周公子精通音律,女道极佩服,想再请教,不知周公子还有什么词曲?”

    周宣心想:“我会唱的歌多得很,不过现在不是唱歌的时候啊,秦府老小还等着我回话呢。”

    这样一犹豫,林涵蕴就代他说了:“姐姐,周宣今天心情不好哦,他岳丈被关到大牢里了,他白天到处跑营救他岳丈呢。”

    水晶帘后“咦”了一声,然后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周公子可以对女道一言吗?”

    林涵蕴说:“周宣,说吧,如果我姐姐肯帮你,那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比黑山侄孙管用得多。”

    周宣考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把事情原委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这回是实话实说,因为他感觉林大小姐是个极聪明的人,有些事直说比隐瞒更好,当然,他渲染了自己与秦雀的一见钟情,表达了不娶到秦小姐不罢休的决心。

    林涵蕴惊奇地说:“原来假婚是真的呀!”

    周宣说:“婚姻只是表面形式,真挚的情感才是最重要的——”

    一句话没说完,水晶帘后传来“啪”的一声响,那是陶瓷器皿掉落在地的碎响,随即是林大小姐低低的惊呼。

    林涵蕴赶紧问:“姐姐你怎么了,怎么了?”穿着布袜跑进帘后,涧月、茗风两位侍女也急急跟进去。

    只听林涵蕴惊道:“啊,手指头割破了,快包扎止血——周宣,来帮忙呀。”

    周宣趿上木屐正要分帘进去,林大小姐声音急切地说:“不行,你不许进来——”

    周宣止步水晶帘外,有点尴尬。

    林大小姐随即恢复了她那优雅的语气:“没事的,不用烦劳周公子,指尖划破了一点点而已。”

    过了一会,想必是包扎好了,林涵蕴走出来说:“我姐姐手好痛哦,流了好多血,如果是我肯定吓哭了。”

    周宣说:“如果割得口子大,那还得用伤药包扎,以免伤口感染发炎。”

    林大小姐说:“多谢周公子提醒,只是一点小伤,涵蕴就喜欢夸大其词,涵蕴,你送周公子出去吧。”

    周宣便朝水晶帘深施一礼:“今日见识了静宜仙子的茶,始知世上还有胜过茶魔闵老的,只可惜小生没有我那张姓朋友的品味,辜负了这样的好茶。”

    水晶帘后默然无声,这让周宣进退不得,心想:“怎么回事,马屁拍错了?”

    林大小姐说话了:“周公子客气了,公子请回吧,女道不送,令岳之事请不要忧心,会有好结果的。”

    周宣一听,喜上眉梢,为表示不俗,不言谢,长揖到地,退出茶室。

    出府的路上,林涵蕴不住侧头打量周宣,好象不认识周宣似的。

    “看什么,林副董,我脸上长花了?”

    “真是奇怪,我姐姐很少对人这么好的,对你比对我还好了,真让我嫉妒。”

    周宣笑道:“这是因为我故事讲得好,沾了我那两个朋友的光。”

    林涵蕴说:“我怎么没觉得你那故事有什么好,偏我姐姐就喜欢!”

    周宣想问林涵蕴她姐姐的事,但上次被林涵蕴抢白了一顿,不好再问,心想:“这位林大小姐到底是什么原因才做女道士的?她似乎不是薛涛、鱼玄机之流?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帮她包扎?男女有别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会不会是因为相貌奇丑?看林涵蕴的模样,虽然还没发身长大,但瑶鼻樱唇,身材细长,明显的美女坯子,按理说她姐姐不可能会丑,而且那次看屏风上的剪影真是绝美,难道是因为某种原因导致容貌受损,这才伤心欲绝做了女道士?”

    想到这里,周宣不自禁的点头:“很有可能,不然的话,林涵蕴不会因为我那么一问就生气,肯定有隐情。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太可惜了!”

    林涵蕴见周宣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问:“喂,你发什么痴?我姐姐都说了你岳父不会有事的,你还担心什么?你要知道,在我爹爹三子二女中我姐姐是最能说得上话的,我爹爹这个人威煞很重,我们都怕他,只有我姐姐敢说话,爹爹也肯听。”

    周宣问:“林副董,你姐姐挺溺爱你的,她比你大几岁?”

    “大九岁,我姐姐当然疼我了,我五岁时娘亲就去世了,姐姐就象我娘亲一样。”林涵蕴一不小心就被周宣套出了姐姐的年龄。

    “哦,大九岁。”周宣心想:“林涵蕴十五岁,那么林大小姐就是二十四岁,比我还大一岁,现代人认为二十四岁正值妙龄,古人却看作是红颜半老了,二八佳人小萝莉才是正当时。”

    于是,周宣把林大小姐想象成一个魔鬼身材、魔鬼脸蛋的大龄女青年,选择婚姻高不成低不就,心灰意懒之下投身玄门做了女冠,然后寄情于茶道和音乐,以此来排遣内心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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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7 02:20:07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九、吃亏的棋子

周宣回到九莲坊时,大约夜里十一点多了,坊间刚敲过三更鼓,是人静夜深的时候。

    周宣在三株槐树间下马,摸黑走上秦府大门台阶,正要去扣响门环,大门忽然开了,透出一片晕红的光线来,随即伸出一盏红色的小灯笼,一个温柔的声音说:“周——公子,你回来了。”

    周宣看到灯笼后的黑暗里现出一张美丽哀愁的脸,是秦雀,想必是一直在门边等他回来,听到他在门前下马的动静,赶紧开门来迎。

    周宣温和一笑,说:“明天我们重新找仆佣,找诚实忠心的,佣金可以比别人高一倍,让那些离我们而去的家伙后悔死。”

    秦雀听周宣这么一说,心知他有把握救出她爹爹了,顿时喜上眉梢,轻声说:“谢谢你。”

    周宣微笑道:“一家人谢什么。”

    纫针和卢安听到周宣的声音,也迎出来,纫针问:“周妹——周公子找到你义兄林将军没有?他怎么说?”

    周宣说:“等了半天,没等到,说是陪选秀使去武宁了。”

    “啊!”秦雀掩不住脸上的失望之情。

    周宣说:“别急,进去再说。”步入厅堂,见秦夫人、老丫环、小茴香都围坐在一张八角雕花桌边,晓笛已经躺在秦夫人怀里睡着了,一盏宝塔灯冷冷清清地照着。

    秦夫人问:“贤婿,怎么样了,你岳父明天能放出来吗?”

    除了睡着的晓笛,其余六人六双眼睛一齐盯着周宣的嘴巴,等他说话。

    周宣坐下,面向秦夫人说:“小婿在朝阳坊外等了好久没看到我义兄,后来林二小姐回来了,原来她还真帮我去找我义兄了,说去了武宁,今夜回不来,想着岳父大人在狱中受苦,小婿着急呀,急得团团转,听林涵蕴说她爹林都护很看重其长女,小婿就厚着脸皮去求林大小姐,几经波折,终于求得林大小姐出面,说保证我岳父没事,很快就能出狱。”

    小茴香拍手道:“那太好了,姑爷真有办法。”

    秦夫人喜道:“真是辛苦贤婿了,贤婿没回来,老妇一直坐卧不安,贤婿一回来,老妇就安心了。”

    这时,秦雀看到表哥卢安起身独自走到院中,仰头望星空,心知母亲的话让表哥很不舒服,但秦雀这时也顾不得安慰表哥了,问周宣:“周公子见到的是哪位林大小姐?”

    周宣奇道:“啊,难道林府有几个林大小姐吗?”

    “不是。”秦雀说:“我是问是不是那个女道士静宜?”

    周宣说:“对对,就是她,我也很奇怪,林大小姐竟然是女道士,雀儿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秦雀听周宣叫她雀儿,脸上微红,说:“那是林道蕴小姐的伤心事,我不好背后议论人家的。”

    周宣“哦”了一声,原来林大小姐闺名是林道蕴,有个“道”字,看来的确和玄门道教有缘,听秦雀的口气应该是知道林道蕴的伤心事的,却不说,好象存心吊周宣胃口似的。

    周宣说:“林大小姐倒还和气,请我喝了茶,临走时答应帮我说情救岳父。”

    “请你喝茶?”秦雀惊奇了,林道蕴茶艺高妙,性情又孤傲,江州上层官员的眷属都以能品尝到静宜仙子的茶为荣,可从没听说她请年轻男子喝过茶?

    周宣说:“是呀,还挺讲究的,就因为太讲究,我觉得不自在,我喜欢随便自由一些。”

    秦夫人毕竟年纪大了,熬不了夜,现在又得知周宣请到了林道蕴小姐帮忙,心下一宽,睡意就来,对周宣说:“贤婿,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让老丫环抱着晓笛,和秦雀她们一起回内院去了。

    周宣看到卢安还在望月踯躅,便走过去叫了一声:“小卢——”

    卢安赶紧别过头去,飞快地用衣袖擦了一下眼眶,然后笑着说:“周兄,小弟也要谢谢你,我姑父的事全靠你操心了,小弟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真的很惭愧。”

    卢安这么一说,周宣倒觉得他这人还不错,没有因为嫉妒偏激到是非不分的地步,拍了拍卢安的肩膀说:“小卢,那个蒋助教想扳倒秦博士,但徐刺史已经明确说不让他当博士,如果秦博士若无其事的出狱,这姓蒋的在医署就没法在混了,所以我断定姓蒋的还会狗急跳墙的,假婚案会再起波澜的,其中的关键将会是你——卢安。”

    卢安吓了一跳:“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周宣说:“姓蒋的收买了宋大春,自然知道你已来到秦府,之所以当时没把你扯出来,主要是因为你是这两天才来的,可以说是对本案不知情,而且姓蒋的自以为此案简简单单就能定秦博士的罪,但现在案情出乎他意料,他就会死死揪住你,说你就是来接秦小姐去寿州完婚的,你少不了要上次公堂。”

    卢安不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脸更白了,问:“你不是说有林大小姐出面就没事了吗?”

    周宣说:“咱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不是,要想到一切可能的漏洞,好比下棋一样,不能指望对手糊涂没看见我们棋没活净,我们要抢先手补活,因为我不了解那位选秀使李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按理说徐刺史完全有权结案的,可却说要等李大人回来,万一这位李大人一意孤行要杀一儆百——所以我们要防范在先对吧。”

    卢安默然,过了一会才说:“周兄说得是,那么小弟连夜离开这里回寿州吧。”

    周宣说:“偷偷摸摸走不好,若是李大人听信蒋助教谗言,要找你取证,你就是跑回寿州也得给你抓回来呀。”

    卢安脸色白里泛青,眼神惊惧,这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那叫我卢安如何是好?

    周宣安慰他说:“你不要害怕,没什么大不了,如果真要你上堂作证,问你为何来江州,是否为的是迎娶秦小姐?我想小卢你是个极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怎么应答。”

    卢安点点头,一句话也不说,慢慢转身朝家丁房走去。

    周宣看着卢安的景影,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心想:“这是天意,这是缘分,这一切从秦博士在甘棠湖边把我拉上车便注定了要发生,人生无奈呀,我们都是被命运摆布的棋子,只是卢安这枚棋子比较吃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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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五品朝请大夫

发表于 2009-2-17 02:20:56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夜半怕敲门

周宣去后园井边冲澡,然后将换下的衣服胡乱洗了,现在没有了仆妇,一切都得自力更生了,洗罢晾好回到卧房,估计是凌晨一点了,刚躺下,就听得前院有人在拍门,秦府占地有五、六百平方米,从大门到周宣卧处直线距离都有三十多米,隔着重重的房屋,声音传来还那么响,显然拍门的人很急,拍得很重。

    周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是家丁来福回来报急信?还是州衙半夜来捕人?匆匆穿上夏衫,摸黑走出房门,来到庭院中,看到秦夫人、秦雀,还有纫针的房间***都亮了,秦夫人说话的声音在打抖,有亲人在狱,怕半夜敲门呀。

    周宣扬声说:“岳母大人不要惊慌,小婿去看看再说。”迈步朝外走去,刚走到过厅,身后照来一片灯笼的光亮,秦雀的声音说:“周公子,我和你一块去。”

    秦雀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敲门,她也很害怕,但看到周宣出去,心想不能什么事都让周宣去扛,她也得为周宣分担,赶紧点上灯笼追出来。

    来到前院,看到卢安和他的老仆还有车夫都起来了,站在院中不敢去开门。

    门外拍门声更响了,杂着喊叫声:“秦博士——秦博士——”

    周宣走到门边问:“秦博士不在家,请问有什么事?”

    门外人听到有人应,便停止了拍门,大声说:“我娘子难产,稳婆说只有秦博士的金针术才能救我娘子一命,秦博士救命啊。”

    这时,秦夫人在纫针的搀扶下也出来了,听说是求诊的,很生气,半夜三更被闹得心惊肉跳,还以为州衙又来抓人,气冲冲地说:“秦博士被抓到州衙大牢里去了,你们求诊就去州衙吧。”

    门外的求医者声音低下来,却更急切了:“那秦雀秦小姐在不在,求秦小姐去救救我娘子吧,求求你们了。”

    秦夫人更生气了,这种人,听到秦博士被捕入狱没半句安慰的话,转而就求秦雀,只要救他娘子,不管别人死活!

    “秦雀也不在,在牢里服侍他老父!”秦夫人负气说。

    “啊”门外那人失望之下,痛哭起来。

    秦雀赶紧说:“秦雀在这里,刚从州衙回来,请问你家住哪里?”对秦夫人轻声说:“母亲,病人还是要救啊。”

    门外求医者转悲为喜:“秦小姐在啊,那太好了,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在下家住湖滨坊,已备了马车,请秦小姐即刻出诊吧,谢谢了,谢谢了。”

    秦夫人愤愤说:“我家老爷行医三十年,救人无数,一旦蒙冤入狱,竟没一个人为他请命求情——”

    门外那人赶紧说:“是秦老夫人吧,在下并不知道秦博士蒙冤入狱,若是知道的话肯定第一个去州衙为秦博士击鼓鸣冤,秦博士是江州有名的大善人,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

    周宣笑了起来,对秦夫人说:“岳母大人,这人也算会说话,那就由小婿陪雀儿去吧。”

    秦夫人这才“嗯”了一声。

    秦雀看了一眼表哥卢安,卢安见周宣提出陪秦雀去,他赶紧往后缩了几步隐在黑暗里,这让秦雀感到无奈,表哥就是这样,遇到困难就退缩。

    周宣开了门,乍一看到那求医者,吃了一惊,这还真是个外国人,碧眼紫髯,阔嘴高鼻,头发是褐色的,略有卷曲,皮肤不白,呈古铜色,一袭黑袍,手里提着一盏碧绿的灯笼,见周宣出来,赶紧退下台阶,高举手中的灯笼照路。

    看来秦雀半夜出诊也不是第一次,小茴香已经麻利地收拾好青囊和医匣出来了,准备跟去。

    周宣说:“小茴香,匣子给我,我陪小姐去。”

    小茴香看了看秦雀,秦雀“嗯”了一声,湖滨坊居住的大部分是外地人,一向比较混乱,斗殴抢劫时有发生,有周宣陪着她觉得安心。

    不知不觉间,秦雀已对周宣产生了依赖感。

    周宣问那个外国人:“老兄高姓大名呀,哪国人?”

    那外国人听周宣称呼他为老兄,简直受宠若惊,谦恭地说:“在下阿布,祖居西方数万里外的阿拨斯王国,我们唐国称之为黑衣大食——两位快请上车吧。”

    周宣心想:“原来是阿拉伯人,阿拉伯人有钱,会做生意,这马车就很豪华。”

    周宣跟在秦雀后面上了马车,那个名叫阿布的黑衣大食人坐在车辕上,催促车夫赶快驱车。

    夜深人静,马蹄声和车轮声在长街上显得分外响亮,车夫望空抽一响鞭,驾车的双马就猛地向前一冲,秦雀没防备,身子往后就倒,周宣眼疾手快,伸手在她背部扶了一下,随即缩回手,笑笑的说:“靠着车厢壁坐。”

    秦雀低低的“嗯”了一声,不知为什么心里感到很紧张,初见周宣时也没这种感觉呀,现在为什么倒心怯起来了?

    车厢里有一盏精致的小灯,固定在车壁上,明显不是唐国样式,象是阿拉伯神灯,上面多个五彩琉璃罩。

    周宣见秦雀低眉垂睫、那种含羞带怯的娇态他是第一次在秦雀脸上见到,不由得心下欢喜,叫声:“雀儿——”

    秦雀心如鹿撞,不敢应声。

    周宣爽朗一笑,问:“雀儿,你以前经常半夜出诊吗?”

    秦雀放松了一些,答道:“一月总有一两回吧,爹爹年纪大了,起夜辛苦,从去年以来都是我出诊。”

    周宣打量着秦雀,见她衣衫单薄,身形苗条,秀气的眉毛一丝不乱,忽然想:“凤阿监说一眼就看出雀儿是处女,到底怎么看的?看眉毛?看眼神?看嘴唇?啧啧,好高深的学问啊,凤阿监是怎么学来的,她自己难道不是老处女吗?”

    周宣那双细长的眼睛现在是目光炯炯,看得秦雀脸红心跳,忽然来一句:“以后出诊我都要陪你去。”

    秦雀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周宣说:“我不放心,这么美丽的女医生,我怕有坏人打你主意。”

    “你!”秦雀脸更红了,扭过头,侧对周宣,表示她生气了。

    周宣说:“我是说真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秦雀默不作声,随着马车辚辚前进,起先的羞恼之意渐渐散去,体会到了周宣的关爱之心,虽然话说得有那么点粗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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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7 02:21:43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一、大马士革刀

湖滨坊濒临长江,就在北门附近,离九莲坊约有六里路,马车急驰,不一会就到了,黑衣大食人阿布过来扶着车门恭敬地请周宣、秦雀下车。

    这老外果然有钱,府第鳞次栉比,富丽堂皇,雕梁画栋,描金绘彩,房屋外形是唐国样式,里面装饰却富有异国情调,***辉煌,僮仆丫环往来不绝,主妇难产,阖府不宁。

    阿布引着二人直进内堂,老远就听到“唉哟唉哟”的呻吟声,秦雀立即加快了脚步,来到一间卧房外,两个丫头站在门前,连声说:“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阿布躬身请秦雀进去,周宣紧紧跟随,秦雀含笑问:“你进去干什么?”从周宣手里接过青囊和医匣,进里间去了。

    周宣就在卧室外间等候,一边闲看室内装饰,大食的地毯闻名全世界,这房间铺着的是地毯,壁上悬着的是挂毯,图案绚丽,绘有人物故事,表现黑衣大食的风土人情,忽然看到挂毯边悬着一把乌柄翘刃的弯刀,心中一动:“莫非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大马士革刀?”

    周宣可没那么多礼节好讲,当即摘下那刀来看,入手沉甸甸的,握住金银错丝缠绕的刀柄,抽刀一看,八月闷热的天气,却觉得寒意扑面,细看,刀身黝黑,布满奇异的雪花一般的细纹,如行云流水,如夜空繁星,刀刃口散发凛冽杀气,比三痴那把玄铁剑更具威慑感。

    传闻大马士革刀锋利无比,独特的炼制方法使得刀身坚韧异常,弯曲改向都不会折断,周宣很想拿这刀砍点什么东西试试,摸摸帛鱼袋里的一点碎银子,想想还是算了,太唐突了,收好刀,刚挂上,就听得身后阿布说道:“请问公子贵姓,是秦医生的什么人?”

    周宣转身说道:“我姓周,是秦医生的夫君,里面怎么样了,令夫人分娩顺利吗?”

    阿布感激地说:“原来周公子是秦医生的夫君,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刚才秦医生已经为贱内诊视过,说不必担心,目前正在用针,秦医生真是扁鹊重生、华陀再世啊。”

    这老外很喜欢卖弄,周宣呵呵笑道:“老兄说我们唐国的语言很地道啊,就是说得很好,请问来我们唐国几年了?”

    阿布摸了摸上唇翘翘的髭须,说道:“在下祖父辈就来到大唐国了,在下可说是土生土长的唐国人,一辈子没离开唐国半步。”

    后来周宣才明白,原来那时外国人在唐国比较受歧视,崇洋媚外是不可想象的事,象阿布这样世代经商的家族虽然积累了巨额财富,但社会地位还是偏低,遇到一点什么事都得靠钱去打点,所以听到周宣说他是外国人,赶忙否认,说自己是货真价实的唐国人。

    阿布见周宣言语随和,对他这个胡商似乎很感兴趣,毫无歧视之意,不禁欢喜,便扳谈起来,发现这位周公子博学多识,竟然知道黑衣大食的新都城巴格达,这让阿布佩服不已。

    周宣克制住想和阿布谈谈萨达姆的冲动,指着墙上那把弯刀问:“老兄这刀是不是大马士革刀?”

    阿布又惊了,唐国人管这种刀叫雪花镔铁刀,很少有知道大马士革刀这个名字的。

    “这刀卖不卖?卖给我怎么样?”周宣准备砍砍价,把这刀买下。

    阿布为难地说:“这是在下祖传宝物,当年我祖父万里来华,途中忍饥挨饿都舍不得卖这把宝刀,周公子可明白在下的苦心?”

    周宣搔了搔后脑勺,心想:“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是上次黑山哥向我买宝琴时我的推托之辞吗,剽窃啊!”

    忽听秦雀的声音说:“周——夫——,你买人家的刀干什么?你又不是习武的人?”

    阿布、周宣一齐回头,就见秦雀托着医匣子出来了,让丫环备水洗手。

    “秦医生,我娘子怎么样了?”阿布没听到婴儿啼哭声,惊疑不定。

    秦雀把医匣交给周宣,她细细地洗手,说:“没事了,半个时辰内就会顺利分娩。”

    阿布大喜,连说:“多谢,多谢,多谢秦医生。”

    秦雀揩净手,对周宣说:“我们回去吧。”

    阿布赶紧说:“秦医生请等一下吧,我娘子还没分娩呢。”

    秦雀淡淡道:“帮助分娩是稳婆的事。”

    阿布说:“可是,在下怕等下有危险呀。”

    秦雀秀眉微蹙,问:“你不相信我的医术?”

    阿布忙道:“岂敢岂敢,秦小姐的医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秦雀微微一笑,对周宣说:“我们走吧。”

    周宣走在秦雀身后,很欣赏地看着自己这位年仅十七岁的小妻子,原来秦雀在医术上竟然这么自信,简直有点骄傲,很好,骄傲好,我喜欢。

    阿布不敢再说什么,命人备车送秦医生伉俪回九莲坊,又亲手托出一盘银子,约有百余两,说是秦小姐的诊金。

    秦雀说:“医署规定,夜里出诊只收两百文钱。”

    阿布托着银子发愣。

    周宣笑道:“掏钱呀,老兄,看病不给钱怎么行。”

    阿布赶紧放下银子,手忙脚乱找出两百文钱。

    周宣收了钱,和秦雀坐上马车,挥手和阿布道别。

    阿布攀着车窗说:“秦医生、周公子,不知秦博士何事被羁押,如果有需要使银子的地方,尽管直言,在下一定鼎力相助,绝不吝啬。”

    秦雀微笑道:“谢谢你了,我——夫君已经在想办法了,我爹爹是无罪的。”

    阿布急着回去等待妻子分娩,便说:“那好,改日登门拜谢,在下就不送了。”

    马车驶出湖滨坊,周宣看着腰肢笔直端坐着的秦雀,觉得这女医生挺可敬的,问:“雀儿,你的针灸术好神奇,有什么响亮的名字吗?”

    “叫灵龟八法。”秦雀轻轻的回答了一句。

    周宣再问她话,她就只以一两个字来应答,变得异常沉默,既不是害羞也不是悲喜,连周宣这样善于揣摩美女心思的也猜不透秦雀此时在想什么,不禁感叹女人的心有时明浅如小溪,有时又深邃如大海,难以捉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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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7 02:23:09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二、何方神圣

“姐夫,姐夫,醒醒呀,天亮了。”

    睡梦里,有个声音在耳边叫,叫个不停,周宣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看到一根冲天鬏在摇晃,然后是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哦,晓笛呀,姐夫好困,再睡——对,今天有事,好好,起床。”

    周宣爬起身,去后园洗漱后出来,就准备去州衙。

    纫针唤道:“周妹夫,喝一碗粥再去。”

    原来,纫针和那个老丫头起了个大早下厨煮了一锅红豆莲子粥。

    周宣昨晚没吃什么东西,的确饿了,狼吞虎咽喝了八小碗红豆粥,把个晓笛看呆了,说姐夫肚子真大好会吃哦。

    卯时末(早上七点),秦府举家出动,只留卢安主仆三人守家,周宣骑他的老马,秦夫人、晓笛、秦雀、纫针、小茴香、老丫环六人乘车来到到州衙宪司大院,正看到来福买了一些早点给秦老爷送去,说昨晚没什么事,那些当值的差役都得了周宣的银子,也还客气,只等今天出狱了。

    刑狱宪司的官吏一般要到辰时三刻才坐堂审案,周宣他们来得太早,等了半个多小时还不见人影,秦夫人年老体胖不耐久站,和晓笛坐在车上等。

    “不知道选秀使李大人昨夜回来了没有?”这里离都护府只隔一条街,周宣准备去都护府问问,却看到林涵蕴骑着一匹漂亮的青色小牝马来了,身后跟着的是老董,另有一个官服齐整的和林涵蕴并骑,不知是什么官?

    “喂,周宣,你看我多卖力,一早就带着我们都护府的判官来州衙为你岳父说情了,你说,小姑婆我对你是不是恩重如山?”

    都护府判官姓范,下马与周宣见礼,竟然口称下官:“周公子,下官奉都护府大小姐之命前来州衙关说,请周公子稍等,下官去去就来。”正正官帽、掸掸官袍,昂昂然直进州衙见徐刺史去了。

    有都护府的范判官出面,秦博士出狱在即了,周宣心下轻松,笑嘻嘻对林涵蕴说:“大恩不言谢嘛,我不喜欢挂在嘴边,我是铭记在心。”

    林涵蕴说:“我却喜欢挂在嘴边,铭记在心,谁知道呀!”

    秦雀上前敛衽施礼:“秦雀多谢林小姐救父之恩。”

    周宣说:“雀儿,先别谢她,等放了我岳父出来再谢不迟。”

    “啊!你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林涵蕴义愤填膺,上前就掐周宣手臂,连掐好几下。

    周宣苦着脸对老董说:“董将军,你看有这么追打着要人谢恩的恩人吗?”

    连老董这么古板冷血的人这时也皱出一丝笑意。

    秦雀见周宣与林涵蕴打打闹闹,不知怎么心里忽然酸酸的,虽然这林二小姐虽然尚未成年,而且还是家丁打扮。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范判官铁青着脸出来了,徐刺史跟在后面有点低声下气地解释说:“范大人,不是下官不肯立即放人,实在是李大人有言在先,等李大人一回来下官立即为秦博士剖析清白,请范大人放心。”

    都护府的判官是从四品文官,比州刺史的正四品低了一级,但作为都护府总理日常事务的判官,在某些方面权力还比州刺史还大,亲自登门却没要到人,面子上很挂不住,淡淡地说:“是林大小姐吩咐下官的,既然下官位卑言轻,无力关说,那就让林小姐请都护大人亲自出面吧。”

    徐刺史一听,急了,把范判官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范判官悚然变色,说道:“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徐大人,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去给林大小姐回话去。”

    周宣和秦雀、纫针她们心里都是一沉:怎么回事,都护府的人出面都不肯放人?真的罪不可赦了?

    林涵蕴见真被周宣说着了,人一时还放不出来,顿觉脸上无光,气急败坏地问:“范判官,怎么回事,要不到人吗?”

    范判官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被轻视了的不平之色,说:“二小姐,先回府吧,此事要从长计议。”

    林涵蕴不依不饶,又问徐刺史:“徐大人,这有什么要从长计议的,到底什么原因不能放人?你看我侄孙周宣和他妻子两个站在那,多般配、多恩爱呀,假婚假婚,那是诬告,那是谣言,谣言止于智者,知道吗?”

    徐刺史自然不能把刚才说给范判官的那个绝顶机密告诉林涵蕴,陪笑说:“林二小姐放心,秦博士不会有事的,下官马上派人把秦博士从待罪监中转到候审监安置,起居如常,只要不出门就行,等李大人一回来,下官就向李大人申明秦雄无罪,官复原职,如何呀?”

    林涵蕴知道现在是没法放人了,走过去压低声音对周宣说:“碰上个死脑筋,没法子了,只有等那个李大人回来,反正你岳父是一定会放的,早晚的事——我们赶紧先去‘超级秋战堂’吧,决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周宣说:“你先去,记住,不要延迟决战时间,让汤小三按时上场。”

    林涵蕴气极,指着周宣带着哭腔说:“要是输了店,我要你赔,赔十倍。”气冲冲跨上那匹青色的小牝马,和老董两个投北门去了。

    路上,林涵蕴大眼睛里含着泪花,使劲踢胯下的小青马,那马跑得飞快,老董是步行,一步不拉地跟着。

    林涵蕴嘴里嘀嘀咕咕骂周宣,骂了一路,赶到老鹤塘半闲街时,只见“超级秋战堂”前门庭若市,江州城的知名虫友几乎都到了,廖银夫妇的茶楼忙得不可开交,生意的确是红火。

    “当这么多人面如果把店输了,那脸面就全丢光了,我林二小姐以后在江州还怎么做人呀!”

    林涵蕴又暗骂了周宣几句,冷着小脸进了“超级秋战堂”。

    胡统迎上来问:“林小姐,周公子呢?”

    林涵蕴没好气地说:“他死了。”

    胡统吓了一跳,看林涵蕴脸色知道是说气话,小心翼翼地问:“周公子是不是忙于他岳父的事,一时来不了啦?”

    林涵蕴懒得回答,问:“汤小三呢?”

    胡统答道:“小三在虫室喂虫。”

    林涵蕴进到虫室,汤小三已按周宣吩咐给“小将张苞”喂了半粒秘制的的小药丸,这少年严谨地把周宣嘱咐的几件事一一做了。

    林涵蕴刚和汤小三说了几句,就听外面胡统说:“林小姐、小三,那个人来了。”

    林涵蕴出虫室一看,那个清瘦文士没带跟班、独自提着蓝绸木盒,轻飘飘地走来,围观虫客纷纷让路,一边小声议论,猜测此人是何方神圣,竟然拥有三只青背猛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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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7 02:29:41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三、赢周宣才痛快

清瘦文士旁若无人地进到院中,眼光一扫,问:“周宣不在吗?”

    林涵蕴说:“周宣不在,我在。”

    清瘦文士用藐视的眼光瞅了林涵蕴一眼,说:“我知道周宣岳父入狱了,他不在这里是吧,这样吧,第三场虫战推迟到三日后,我不会趁人之危的,那样胜之不武。”

    林涵蕴虽然恼周宣,但周宣说的不能延迟决斗她是牢牢记住的,周宣在斗虫上的谋略已将她折服,知道周宣要按时决战肯定有他的道理,说:“推迟干什么,要斗现在就斗,又不是斗人,是斗虫。”

    清瘦文士轻蔑一笑:“一开口就显无知——别发大小姐脾气,让我把话说完,这斗虫,表面是斗盆里的虫在争斗,真正的却是虫的主人在斗智,这个周宣,说实话,我很佩服,用一只勾头输给我的许褚,又让原本处于下风的张郃击败了我的魏延,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正因为如此我才对今日的决战极为期待,我倒要看看他如何用这黄背小张苞来和我的徐晃斗?我不想赢得太容易,我要等周宣来再战。”

    林涵蕴被人瞧不起,气得小脸通红,粉拳紧握,狠不得一拳把清瘦文士的鼻子砸出血来,老董在后面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不要动手,林涵蕴扭头瞪了老董一眼,心想这老董什么时候这么胆小怕事了!

    林涵蕴大声说:“我说不推迟就是不推迟,要斗现在就斗,你要是不敢斗就认输,留下那五百两金子然后滚蛋,我也是这虫店的主人,周宣与我合伙的,我当然有权决定要不要推迟。”

    那清瘦文士嘴角一勾,嘲弄地问:“就凭你?”

    “就凭我,怎么样!”林涵蕴环视围观的虫友,尖声说:“诸位都是证人,江州三大虫社的老板都在这里,这人怕输,想要拖延,这是不是违犯了虫战的约定?”

    那些看客哪管那么多,来了就是想看决斗的,推迟多没劲,七嘴八舌说:“现在就斗——按时决战——要不就掏金子认输——”

    清瘦文士冷笑道:“既然林二小姐一力要战,那我就成全你,别忘了,你输了这店就是我的了,另一样东西我会亲自向周宣去要。”

    林涵蕴心想:“另一样东西?八音宝琴在我姐姐手里呢,你找周宣要去吧。”

    清瘦文士提着木盒就要步入斗虫场,林涵蕴说:“急什么,约好是辰时三刻决战,现在才刚到辰时呢,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呀。”

    林涵蕴好歹占了一点嘴皮子的上风,其实心里期待周宣能在辰时三刻之前赶到。

    清瘦文士眼睛一转,说道:“我要看虫,我怀疑你们暗中捣鬼。”

    林涵蕴怒道:“你是小人之心,我们会捣什么鬼!小三,把‘小将张苞’给他看看,等下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清瘦文士看了虫,的确是那只黄背的“小将张苞”,只是精神非常健旺,在罐底撑着六条腿显得跃跃欲试的样子,没看出有什么别的异样,“河东徐晃”拿下这场虫战绝对没有问题,但为何林涵蕴口气还这么嚣张、这么有恃无恐?该不会是仗着自己是都护府的千金,输了想赖账吧?哼哼,走着瞧。

    其实林涵蕴哪是什么有恃无恐,她只是不肯在嘴巴上服软而已。

    于是,清瘦文士和林涵蕴各抱一只虫罐,怒目对视,等待辰时三刻那三次木铎声的响起。

    ***************

    且说州衙宪司大门前,周宣、秦雀等人看着林涵蕴气冲冲走了,纫针担心地问:“周妹夫,今天是第三场虫战,能赢吗?”

    周宣沉吟不答,眉头皱了起来,他相信汤小三会按照他交待的那样精心饲养“小将张苞”,但如果他在场亲自撩拨斗虫,赢的机会应该会大一些,当然,这只是相比汤小三而言,面对实力强悍的“河东徐晃”,周宣心里还是没底,毕竟级别相差悬殊,虽然他已叮嘱汤小三用那秘法调养“小将张苞”,但到底有效果如何还很难说。

    秦雀从没见周宣皱过眉,他笑嘻嘻好象总有办法似的,这时皱了眉,显然是真的遇到了难处,就说:“周——,你先去半闲街好了,反正李大人一时也回不来,你中午赶回来就是了。”

    秦夫人也叫周宣先去赌虫,昨天打点官府去了那么多银子,今天要是把虫店和宝琴输了,那可是雪上加霜。

    既然丈母娘和老婆都这么支持他去赌,周宣也就从恶如流,准备骑上老马追林涵蕴去,这时徐刺史派了差役过来,说让秦雄搬到候审监,周宣就又忙乎了一阵,等老丈人搬进了候审监已经过了辰时了。

    在秦雀、纫针的强烈敦促下,周宣骑上那匹老马,用最快的速度向北门冲去,可这老马再怎么卖力也只是小跑,从这里到半闲街有十里路,不知道能不能在决战开始前赶到?

    离北门还有两里路时,一辆双辕马车与周宣交错而过,车帘一掀,褐发碧眼的黑衣大食人阿布探出头来高叫:“周公子,哪里去?”

    周宣没空和他说话,一边打马一边说:“我去半闲街斗虫。”

    阿布伸着脖子叫道:“周公子慢走,在下要去府上拜谢,我娘子昨晚诞下一对龙凤胎——”,却见周宣胯下老马突然发飚,一阵风似的去远了。

    阿布赶忙命车夫掉头,跟去半闲街。

    ***************

    “夺——夺——夺——”。

    报时木铎三响,“沐风楼”的冯老板宣布决战开始,双方进入斗虫场。

    林涵蕴眼巴巴望着大门外,一步一回头,她派胡统在门口瞭望呢,希望周宣能在最后一刻赶到,可是,她失望了。

    清瘦文士看在眼里,笑道:“我说推迟三日你偏不肯,这时指望来救星,晚了,后悔了吧。”

    林涵蕴怒道:“后悔什么,绝不后悔,就要今天赢你!”捧着虫罐大步进入斗虫场。

    就在这时,大门外望眼欲穿的胡统锐声大叫起来:“周公子来了!周公子来了!”

    林涵蕴顿觉心里一松,停下脚步,不知怎么的眼泪流了出来,赶紧拭去。

    清瘦文士看着林涵蕴那样子,微微一笑,很有风度地立定身子,等周宣的到来,原本冷下去的胜负心再次热烈起来,心道:“周宣,你来得正好,只有赢了你我才畅快!”

    周宣扯袖子擦了一把汗,大踏步进来,一边团团作揖,八面春风地说:“多谢各位虫友捧场,在下有事来晚了,抱歉,抱歉。”走到林涵蕴面前,先朝那清瘦文士一点头,然后轻拍林涵蕴肩膀:“林副董,辛苦你了。”

    林涵蕴是觉得自己挺委屈的,鼻子酸酸的又想哭,把虫罐举高,“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周宣捧过虫罐,头一歪,意思是让清瘦文士先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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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7 02:31:24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四、史上最惨烈的虫战

周宣与那清瘦文士两个人一先一后来到斗虫场的中心,将虫罐放在长条形的乌木矮桌上的圆形斗盆两边。

    周宣先揭开盖子看了看“小将张苞”,心里非常满意,看这样子秘法很有效,“小将张苞”的潜力应该完全被激发出来了,至于最终战果怎么样,那要看“小将张苞”的临场发挥,看它肯不肯忘我拼搏了。

    周宣目光在看台上找到汤小三,赞许地朝他点点头,汤小三顿时喜形于色。

    “小将张苞”和“河东徐晃”下到斗盆,随着冯老板的一声“开闸”,二虫即将开始短兵相接。

    “河东徐晃”个头比“小将张苞”魁梧,额头前冲出角,弓背阔项,翅膀鳞光点点,黑紫色的大钳煞气十足,不愧为将级的猛虫,在清瘦文士芡草巧妙的撩拨下,斗志高涨,迅速冲过中线,“嘟嘟”大鸣。

    周宣用那根浸泡中药的鼠须在“小将张苞”的白色大牙上一扫,“小将张苞”立即振翅长鸣,在斗盆里形成回声,瓮瓮震响,气势丝毫不逊于对手。

    “河东徐晃”没有立即进攻,定在那挥舞大钳,好象舞弄一柄黑紫色的宣花大斧,谁来砍谁。

    “小将张苞”却夷然不惧,挺着比对手小半号的白牙大钳就冲上去,却被“河东徐晃”顺势用大钳叨住一甩,好比武术高手“四两拨千斤”,“小将张苞”冲劲太大,一下子撞到盆壁上,还没等它掉过头来,“河东徐晃”的宣花大斧已经拦腰夹至。

    周宣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这要是被咬上,恐怕立即就会丧失战斗力,交牙一回合就败呀。

    万幸的是,“小将张苞”表现出了与它级别不符的敏捷,迅速一侧身,左翅被“河东徐晃”的黑牙划过,被刮下一小片硬翅。

    第一回合,“小将张苞”左翅受轻伤。

    周宣稍微松了一口气,“小将张苞”过于贪功冒进了,唉,没办法,经过秘法调养的蟋蟀都是勇猛过头,敢挑战比它强大的对手,但在战术上总是浮躁。

    两虫重新站好位置,牙钳相对,“小将张苞”已经知道了对手的厉害,却依然无畏无惧,再次主动发起进攻,大牙一合,想扣住对手的牙然后甩动。

    “河东徐晃”实在厉害,实力应该比昨天的“义阳魏延”还略胜一筹,在清瘦文士的三只青背虫里排第二,黑紫色的大牙一合一张,竟然后发先至,反把“小将”张苞的白牙咬住,仗着自己头大脖子粗,猛地把“小将张苞”的脑袋按在盆底。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周宣头向前倾注视斗盆,脑门上的汗滴滴答答落在乌木矮桌上,心知“小将张苞”如果不能及时摆脱对手的强压,大牙就会松垮,合都合不拢,那么失败的命运就不可避免。

    清瘦文士一手摇着折扇,一手负在背后,意态闲适,眼睛看看斗盆里惨遭蹂.躏的“小将张苞”,又看看满头大汗的周宣,心情那个舒畅啊,这才是斗虫之乐!

    “小将张苞”岂肯屈服,六腿刨动,抓得盆底“沙沙”响,死命撑拒,脑袋左右摇动,但“河东徐晃”的力量明显强过它,挣扎不脱。

    围观的虫客里三层外三层,院子里还有很多挤不进来,好在虫友们素养都很高,人虽多却不嘈杂,只有紧张的呼吸象风箱一般扯动。

    “小将张苞”突然停止了挣扎,就在众人以为它已放弃抵抗、就连周宣也濒临绝望之时,“小将张苞”终于寻觅到对手大牙的一丝松动,奋力一顶,两只虫子同时翻倒在地。

    周宣大喜,林涵蕴的尖叫他都充耳不闻,赶紧用鼠须去点“小将张苞”的白牙,缓解它的痛苦。

    清瘦文士折扇“刷”地一收,脸露惊异之色,“小将张苞”顽强脱困让他很意外。

    芡草撩拨,再战。

    “河东徐晃”主动出牙了,“小将张苞”依然斗志昂扬,不甘示弱,张牙而出,二虫双牙交加,都能听到那“嚓”的一声响。

    “小将张苞”体重不及对手,重心稳不住,被顶到盆壁,“河东徐晃”好生狡猾,突然松开大牙,朝“小将张苞”的左前腿夹去。

    一截细细的虫腿落在盆底,“小将张苞”的左前腿被生生夹断了。

    围观虫友一片压抑的惊呼声。

    “小将张苞”不顾断腿之痛,猛然出牙,在“河东徐晃”粗壮的脖颈上咬了一口,咬出一道小口子。

    二虫各自退后数步,两败俱伤,但相对来说,“小将张苞”的伤更重一些,都落下残疾了。

    “河东徐晃”摇摆着脑袋,在清瘦文士芡草的撩拨下斗志重燃,挥舞着宣花大斧冲出来。

    “小将张苞”拖着一条残腿愤然迎战,但因为断了一条腿,敏捷方面打了折扣,不慎被对手咬住右翅。

    “河东徐晃”好狠毒,咬住不放,竟生生将“小将张苞”的右翅扯断,翅膀一断,蟋蟀就不能鸣叫发声了。

    如果是一般的虫,断腿又断翅,早已斗志全无,不知龟缩到哪里去了,但“小将张苞”在周宣用鼠须一点之下,再次凶猛地冲出来,以牙还牙,把“河东徐晃”的右翅咬下半片来,付出的代价是,左后腿又被咬断了。

    “小将张苞”六条腿断了两条,而且全在左侧,身子全靠左中腿支撑不倒,行动起来已经明显迟缓趔趄。

    胡统、汤小三都哭了起来,林涵蕴更是泪流满面,呜咽着叫着:“张苞——张苞——”

    周宣眼含热泪,鼠须再点虫牙,顽强的“小将张苞”又一次冲过中线,在断了两条腿的情况下与“河东徐晃”扭咬在一起。

    “河东徐晃”力量大,接连几次将“小将张苞”掀翻在地,但这个悍不畏死的小虫总是一次又一次爬起来再战。

    满场鸦雀无声,看客们呼吸都屏住了,数十双眼睛齐聚小小的斗盆,这样惨烈的虫战都是第一次看到啊。

    二虫大牙再次咬在一起,此时的“河东徐晃”也显得力不从心了,脑袋摆动的力道远不如前,“小将张苞”就更是有气无力了。

    两只虫子就那么咬着,好一会还保持那姿势僵持在那里。

    冯老板在征得周宣与清瘦文士同意的情况下,用小木棍轻轻的将两只虫子分开。

    此时的“小将张苞”大牙已经合不拢,作为斗虫,它已经废了,而“河东徐晃”虽然也受伤不轻,但黑紫色的大牙勉强还能合上,这就表示还有战斗力。

    冯老板叹息一声,正要宣布胜败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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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7 02:33:00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五、绯闻无处不在

“且慢!”周宣叫道,额角青筋绽起,他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事实证明他的秘法很有效,把一只上校级的黄背虫调教得能与少将级的青背虫激战这么久,“小将张苞”也的确争气,可以说是舍生忘死、奋战到了最后一刻,可是牙松了,还是要被判负,苍天在上,我们的“小将张苞”浴血奋战换来的却是这个悲剧结局吗?

    清瘦文士并无获胜的喜悦,似被这惨烈一战震惊了,只是问:“周宣,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周宣看着退在一边的“河东徐晃”,这虫子断翅伤脖,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周宣说:“按虫战规矩,除了被当场咬死外,只有被咬得完全丧失斗志,用芡草撩拨也不开牙才算是落败——”

    清瘦文士接口道:“没错,但你那虫子还能开牙吗,牙都合不拢了!”

    周宣也说:“没错,我的虫是合不了牙,但你的虫还能开牙再战吗?”

    清瘦文士脸色一变,抽出芡草撩拨“河东徐晃”,但无论他手法如何花样百出,“河东徐晃”就是缩着须不开牙,“小将张苞”那拼命的咬法把它咬怕了,那是只疯虫呀,“河东徐晃”入秋以来身经数十战,也遇到过顽强抵抗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周宣哈哈大笑,问:“冯老板,这胜负怎么算?”

    冯老板看了看清瘦文士,说道:“一方松了牙,一方不开牙,只能算和局。”

    林涵蕴、汤小三、胡统都兴奋地叫起来,原以为“小将张苞”输了,正难过呢,得知是平局,虽然不是赢,但那种高兴劲比赢了丝毫不差,心里都在喊:“小将张苞,你真勇猛,我们太喜欢你了!”

    清瘦文士慢慢收回芡草,忽然说:“周宣,把你的芡草给我看看。”

    “不服气?不甘心?想找原因是吗?”周宣坦然地把鼠须递给他。

    清瘦文士看了看,问:“这不是芡草,这是什么须子?”

    周宣问冯老板:“有规定一定要用芡草吗?”

    冯老板摇摇头。

    周宣说道:“我可以告诉你,这是鼠须,你回去可以抓只老鼠试试。”心想:“鼠须不经特制中药汤浸泡,点在蟋蟀牙钳上只会让大牙酸痒,嘿嘿。”

    清瘦文士一听这是鼠须,赶紧丢还给周宣,脸露嫌恶之色,然后默默地把“河东徐晃”收回黑陶罐中,放回木盒,提着往外走了两步,又走回来说:“周宣,我想买你的这只虫。”手朝斗盆里“小将张苞”一指。

    周宣笑问:“你准备出多少钱?”

    清瘦文士语气平淡地说:“黄金五百两。”

    一听这话,满场皆惊,在场的虫友个个睁大了眼睛:“哇,黄金五百两,发财了,发大财了!”

    “五百两黄金不就是他们事先约定的赌注吗?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出手如此豪阔?明明是和局,却硬要把赌注输出去,这其中有何奥妙?”

    “这人是不是傻了?五百两金子买这只虫子,就算是虫王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啊,更何况是一个松了牙的废虫!”

    黑衣大食人阿布这时挤到了前排,正听到清瘦文士要出黄金五百两买周宣的虫子,就连阿布这富豪胡商也吃了一惊:“五百两金子可不是小数目,这周公子有钱呀,一只虫子就能卖五百两金子,惭愧,惭愧,我今日还带了五百两银子准备登门拜谢呢,真是贻笑大方,周公子哪会看在眼里呀!”

    只听那清瘦文士说道:“周宣,你以黄背虫和我的青背虫战成平手,论起来应该是你赢了,我输这五百两金子也是应该,只要你把这只虫子给我就行了。”

    周宣起先也被五百两金子砸得一愣神,随即朗声一笑,向看台上的林涵蕴一招手,林涵蕴飞快地从小门入口跑到斗场中心。

    周宣问:“林二小姐,你说我们卖不卖小将张苞?”

    林涵蕴毫不犹豫地说:“不卖。”

    周宣击掌说:“对,不卖!小将张苞是我们超级秋战堂的大功臣,是它浴血苦战,保住了我们的超级秋战堂,现在它腿断了、牙松了,不能再战斗了,我们要好生喂养它,让它颐养天年,对了,我还要给张苞找个七、八房小妾,哈哈。”

    林涵蕴也忘形地脆声说:“张苞要娶几个就几个!”说完才觉得当众这么喊不大合适,小脸难得地红了红。

    清瘦文士深深盯了周宣一眼,说了句:“我还会来找你的。”提上木盒,在众目睽睽下出门飘然北去。

    虫友们议论纷纷,大多数人对周宣不肯卖虫表示不解,一只秋生冬死的虫子卖五百两金子,天下奇闻哪,更奇闻的是周宣还不肯卖!

    就有人压低声音说:“看到没,那小家丁是都护府的林二小姐,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嘿嘿,周宣攀上了这高枝,五百两黄金又算得了什么!”

    另一人奇道:“咦,周宣不是有妻子了吗,医署秦博士的女儿呀,不过昨天又听说是为逃避选秀的假婚,可如果是假婚怎么没把周宣抓起来,只抓秦博士一个?”

    先前那人声音压得更低了:“这你都想不明白,这林二小姐喜欢周宣,当然要找个理由把周宣和秦博士的女儿拆散了,嘿嘿,对周宣来说,是祸是福可很难说,都护府的女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原先那林大小姐——嘿嘿,不说了,君子不背后议人长短。”

    这话被胡商阿布听到了,对周宣更是刮目相看,心想:“啊,原来这个小家丁就是都护府的林二小姐,她想嫁给周宣?不会吧,我看周公子和秦医生很恩爱的,这林二小姐也许是自作多情,嗯,不管怎么说,周宣和都护府肯定关系密切,这人必须要结交。”

    阿布一直苦于无法接触到江州上层官员,平时打交道的都是些低品小吏,还一个个贪得无厌,只盯着他的银子,根本不把他当朋友,这个周宣为人似乎不错,对他这个黑衣大食人的后裔毫不歧视,绝对值得一交。

    阿布开始考虑送什么礼物给周宣,银子周宣似乎不缺,送那把大马士革刀吗?心痛,那的确是祖传宝刀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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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五品朝请大夫

发表于 2009-2-17 02:34:29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六、又来一表哥

三场虫战下来,周宣虽然没赢到那五百两黄金,但“超级秋战堂”的名声却是一炮打响了,更重要的是,“超级秋战堂”上自廖银夫妇、下至跑堂小伙计都深刻感受到周宣周公子是个极重情义的人,你想想,对一只虫子都这么有情有义,那还能亏待他们这些“超级秋战堂”的人吗?所以个个精神振奋,对虫店的前景充满了信心。

    周宣委托廖银,请到场的近百名虫友到附近酒楼不醉不散,他和林涵蕴、汤小三在虫室配置另一种专门给蟋蟀疗伤的药液给身负重伤的“小将张苞”沐浴。

    此时的“小将张苞”已经完全没有了斗盆里的勇悍之气,好象力气全被抽干似的僵卧不动。

    林涵蕴既佩服又怜惜地说:“张苞真勇敢啊,以后我们叫它大功臣好了,喂,周宣,小张苞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骁勇善战的?”

    周宣笑道:“当然是小三调养得好了。”

    汤小三赶紧说:“我都是听周公子的。”

    林涵蕴抓着周宣的臂膀摇晃着逼供:“快说快说。”

    周宣微微一笑:“秘密全在那小蜜丸上,服食了这种小蜜丸,斗虫就会变得异常凶悍,非要咬败对手为止,其实昨天的‘名将张郃’就已经服食了一点点这种药丸,不然的话也斗不过那只魏延。”

    林涵蕴“噢”的一声说:“那我们以后养虫都喂这种小蜜丸,无敌呀。”

    周宣摇头说:“那可不行,药能当饭吃吗?是药三分毒,只有在关键时刻,对手实在强大的情况下,才能用这药养虫。”

    周宣心里没说出来的话是:“小丫头你知道什么,这就相当于后世运动员服用的兴奋剂,在反兴奋剂条例出来之前,那些创造世界记录的运动员当中肯定也有服用兴奋剂的,都不算违法,嘿嘿,皇帝李煜制定的虫战规矩没说不能给蟋蟀吃药吧,哥们这叫钻法律的空子。”

    周宣嘱咐汤小三恢复“小将张苞”以前的饮食,别再喂食那种小蜜丸,特别交待汤小三小蜜丸要妥善保管,绝不能泄露给他人。

    汤小三感觉受到了重用,激动地表示誓死保守小蜜丸的秘密。

    周宣笑道:“誓死?那倒不至于,如果真有人拿刀子逼你说出养虫的秘密,你就尽管说好了,毕竟人命最重要嘛。”

    汤小三在心里暗暗道:“我是绝不会说的,拿刀逼我也不说。”

    林涵蕴说:“谁敢刺探我们超级秋战堂的养虫秘法,我饶不了他!”

    看看临近午时,周宣牵挂老丈人那边的事,就和林涵蕴骑马回城,退役将官老董跟在后面。

    林涵蕴问周宣:“你猜那个瘦猴文士是什么人?好象很有钱,想买我们的张苞,哼哼,五百两金子好了不起吗!哎,周宣,我说你这人脾气虽然坏,但在拒卖张苞这件事上做得很对,有骨气,哼哼,当时你如果卖了张苞,看我还理不理你!”

    周宣叫屈说:“二小姐,你说我脾气坏,是你自己坏吧,我可是大好人,你看汤小三他们,还有那么多虫友,哪个不说我好?”

    林涵蕴撇嘴说:“你那是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你真奸诈。”

    周宣很想探身过去在林涵蕴的小圆臀上狠揍一巴掌,不过看看紧跟在后的老董,只好收了这念头。

    林涵蕴见他没吭声,得意地说:“我说对了是吧,嘻嘻。”

    周宣说:“你说得一点也不对,五百两金子谁不想要啊,当然了,你这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富贵小姐或许不在乎,我可是正缺钱花。”

    “那你怎么不卖张苞呀,卖给那个人呀。”林涵蕴皱着鼻子,微露白牙,象一只要咬人的猫。

    周宣说:“不能卖,那个家伙就是想从张苞身上探寻我养虫的秘法,卖给他就很有可能被他破解,你没听他说吗,他还会来找我的,找我干嘛,嘿嘿,赌啊,这次我们的虫实在太弱,下次我就不会和他平局了,有多少金子赢他多少金子,我要靠这秘法挣大钱。”

    林涵蕴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周宣,你果然奸诈,不对,是老奸巨滑,我还以为你心好舍不得卖张苞呢!”

    周宣笑道:“我心也好嘛,但如果光是心好,不动脑子,那迟早被人卖到大食国去。”

    林涵蕴叫道:“你敢骂我,我拿鞭子抽你!”挥着小皮鞭就打。

    周宣眼疾手快,一把抄住鞭梢说:“我没说你,你心好吗——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偏爱动手。”林涵蕴使劲扯鞭子,她手劲哪有周宣大,没扯回鞭子倒把自己扯得向周宣这一侧歪倒,眼看就要栽倒在马下。

    周宣急忙探身过去扶,正抓住林涵蕴一只手臂,咦,怎么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一看,老董已经蹿到二马之间,将林涵蕴扶住了。

    林涵蕴重新骑稳,怒目视周宣。

    周宣笑道:“和你开玩笑的啦,林副董的慈祥谁人不知呀,聪明伶俐、活泼仗义,集种种美德于一身。”

    林涵蕴“哼”了一声,气消了一些。

    胡商阿布远远的跟着,见周宣与林二小姐打打闹闹,暗暗咋舌,心想:“这周宣该不会是林都护的什么亲戚吧,不然哪能和林二小姐混得这么熟,两小无猜的样子,会不会是林二小姐的表哥?”

    周宣万万没想到会被人误会是表哥,表哥是当不得的,很吃亏的。

    林涵蕴的确是小女孩脾气,容易生气也容易消气,到了州衙柳树前,她又和周宣有说有笑了,当然,这也是周宣会哄女孩子的缘故。

    林涵蕴说:“周宣,我肚子好饿,我先回去了,顺便帮你问问黑山侄孙回来了没有。”

    周宣骑着老马来到宪司大院,看到秦夫人、纫针她们还等在廨亭上,都还没吃午饭,眼巴巴等周宣回来呢,得知周宣保住了战平了对手、保住了虫店,都松了一口气。

    周宣没看到秦雀,一问,原来是凤阿监把秦雀找去了,江州下辖十二县选送的秀女都已到齐,初选已过,然后要从剩下的两百四十名名秀女当中二选一,挑选一百二十名身体健康、容貌端庄的秀女入宫,所以这两天正是秦雀忙碌的时候。

    吴功曹这时笑容可掬地走出来,拱手说:“周公子,误会误会,下官昨日在公堂上有得罪之处还请周公子见谅,下官也是忠于职守嘛,经下官连夜查证,周公子和秦小姐并非假婚,等李大人回来,下官会全力为秦博士剖白的。”

    周宣是什么人,眼睛一转就明白吴功曹前倨后恭的原因了:“这家伙肯定知道都护府的判官出面为秦博士说情了,他哪还敢再从中作梗?再说了,我只不过赢了他儿子一点银子而已,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当下也笑嘻嘻道:“好说好说,吴大人明镜高悬哪,对了,那个诬陷我岳父的蒋助教,还有那个刁奴宋大春,吴大人是不是先把他们抓起来好好惩治惩治?”

    吴功曹好生尴尬,心想:“选秀使李大人还没回来,这案子到底怎样了结谁又料得到,范判官还没要到人呢,我如果冒冒失失把蒋助教抓起来,万一李大人要严惩假婚案,那我岂不是倒霉!”笑道:“诬告者那是一定要严惩不贷的,请周公子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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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7 02:36:01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七、三本难念的经

这时,差役薛霸带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匆匆走来,一见周宣,叫道:“周公子,这位是刺史徐大人府上的季管事,他找你。”

    季管事很客气地施礼说:“周公子,徐大人有事要向公子当面请教,公子这就随我去徐府吧。”

    周宣猜不透徐刺史请他干什么,谈老丈人的案情,有这么复杂吗?说:“请季管事稍等一会。”返身走到廨亭边对秦夫人说:“岳母大人,选秀使李大人一时回不来,你们先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干等,都没吃饭呢,让老丫环留在这里服侍我岳父,来福跟你们回去,让他到附近酒楼备一些饭菜送到府上——晓笛,饿了吧?”说着摸了摸晓笛脑袋。

    晓笛点头说:“饿。”

    秦夫人心里酸酸的,真没想到事到临头还得依靠这个假女婿,不过现在看来,这假女婿越来越真了。

    周宣请薛霸带老丫环去候审监换来福回来,他跟着季管事去徐府。

    徐府离州衙不远,门前百步外就有小浔阳江舒缓地流过,午后阳光直射,江上金波粼粼,水面风来,颇为爽快。

    周宣跟着季先生直入徐府重重深院,路上曾问季管事徐大人找他有什么事?季管事说了句:“周公子请放心,并非公案上的事。”便不肯多说。

    走过一个小园圃,周宣看到一座紫藤花架下,一个白发老头正和一个红颜少女在下围棋,边上还有一个绿衫少女在看棋。

    周宣看到棋就有点走不动路,放慢脚步伸长脖子在看棋局。

    季管事催促说:“周公子,快走吧。”

    两个对弈者对棋外事浑然不觉,看棋的绿衫少女抬头看了周宣一眼,又低头观局。

    过了紫藤花架,季管事问:“周公子也喜好围棋?”

    周宣说:“会那么一点。”

    季先生说:“徐大人酷爱围棋,酒和棋是徐大人的两大嗜好,府上养着不少棋士酒客,周公子刚才看到的那白发老者便是当世最有名的十八位大棋士之一的古六泉古老先生,正与府上女公子下让子棋呢。”

    周宣一听,顿时技痒难熬,他一直不清楚唐国的围棋究竟达到了一个什么水平,既然这古六泉是当世最厉害的十八棋士之一,那如果能和古六泉较量一局就能见分晓了,不知道他这个业余强四段能不能在这个时代称雄?

    季管事引着周宣来到一间侧厅,周宣一眼看到他老丈人坐在那喝茶,不免吃一惊,问:“岳父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博士神色有点古怪,说:“贤婿,坐,坐。”

    季管事说:“周公子稍坐片刻,我这就去禀报徐大人。”

    季管事走后,一个小婢进来捧上一盏香茶。

    秦博士等那小婢退下后才说:“贤婿,你是不是曾对徐大人说过老夫我能治痴病?”

    “痴病?”周宣一愣,随即明白了,笑了起来:“昨日在公堂上,小婿随口说了新婚之夜酒醉后同房容易生白痴儿,不过小婿并没有说岳父大人能治此病呀。”

    秦博士摇头苦笑:“贤婿这一说不要紧,徐大人就以为老夫能治,就把我唤来了,你想这痴病连‘医圣’张仲景、‘药王’孙思邈都束手无策,老夫又如何治得!”

    周宣忍着笑,问:“这徐大人府上有白痴儿吗?”

    秦博士压低声音说:“还不止一个,有三个。”

    “啊!”周宣不禁对相貌堂堂的徐刺史深表同情,家有一个智障儿已经够头痛的了,何况是三个!俗话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那么这徐府就有三本。

    秦博士说:“这痴病老夫是治不了的,想起贤婿足智多谋,或许以前在澳国当王子时知道什么宫廷秘方,所以老夫就举荐了贤婿。”

    周宣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宽慰老丈人说:“无妨,等徐大人来了,我自有话应对。”

    宽袍缓带的徐刺史在季管事的陪同下来到客厅,丝毫没把秦博士当犯人看待,对这翁婿二人相当客气,寒暄几句,话锋一转便说起治疗白痴病的事,既然把周宣当医生了,徐刺史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倒苦水,说三个痴儿不读诗书,整日顽耍,年过弱冠还象七、八岁小儿那般不理世事。

    周宣听他这话,觉得这三个智障儿应该不算严重,就说:“且容晚生先看看府上三位公子,望、闻、问、切嘛,先要望一望。”

    徐刺史便让季管事去叫三个痴儿过来。

    三个人坐在那等,等了好一会,没看到人来,周宣肚子在咕咕叫,饥肠辘辘啊,可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胃,拱手说:“徐大人,晚生听蒙召唤,急急赶来,午饭还没吃哪,是否让厨下送些点心糕饼来先让晚生充饥。”

    徐大人道声:“怠慢。”命小婢赶紧去取糕饼来。

    不一会取到,周宣大大方方地吃起来,一边的秦博士更确信他这贤婿是流亡的王子,不然的话哪有这雍容的气度,面对刺史大人也能如此从容不迫地吃饼?

    季管事小跑着来了,说:“三位公子在鸡苑斗鸡,都不肯来。”

    徐刺史有点恼火:“再去唤,不来的话就宰了他们的鸡。”

    周宣一听斗鸡,来兴趣了,说:“不必去唤,晚生可以去鸡苑观察一下三位公子,治病也如治水,要疏不要堵,和他们对着干,只会加重他们的病情。”

    周宣是信口开河,徐刺史却深感有理,说:“周公子说得是,徐某这三个不肖子,如果不让他们玩耍,逼他们读书的话,那痴病就发作得更厉害了,闹得阖府昏天黑地、鸡犬不宁。”

    季管事在前领路,徐刺史亲自陪同周宣和秦博士去鸡苑。

    鸡苑在徐府后花园西南角,用四尺高的竹篱围出两亩左右的地方,绿树掩映,倒是清雅。

    还没进栅门,就听得好几只公鸡在引吭高歌,此起彼伏,还有母鸡的“咯咯”声,好象这里正在举行鸡类的歌咏比赛,其中还杂着喝彩声。

    徐刺史冲周宣苦笑了一下:“徐某这三个不肖子,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占去六个时辰外,其余时间几乎几乎都在这鸡苑里。”

    周宣心想:“六个时辰十二个小时,也真能睡,肯定是三个大胖子。”

    果然,鸡苑里一块空地上,用竹竿围成一个类似拳击台的四方形斗鸡场,两只黑羽红冠的斗鸡正跳跃飞腾,尖喙利爪齐出,抓刨叮啄,一地鸡毛,斗场两侧各站着一个绸袍白胖子,嘴里“哼哼哈哈”为各自的斗鸡喝彩鼓劲,另有一个锦袍胖子站在斗场外,边上还有几个青衣小厮,全神贯注于场内斗鸡,周宣、徐刺史走到他们身边都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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