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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25 22: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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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古代,自史前至汉晋,生活习俗为席地起居,坐、跽、跪姿原有明显区别。但自东晋十六国时期始,世风日变,起居习俗逐渐与古不同。迨至今日,古俗自然早被世人所遗忘,因此当一些古代人物造型文物被发掘出土后,对他们体姿的描述往往产生歧异,令人莫衷一是。试举两个为大家所熟悉的重要文物标本为例。
第一个例子是安阳妇好墓出土的着衣玉人(原报告编号为标本三七一),报告称他的姿势为“跪坐”(《殷墟妇好墓》页151)。但“第一部专家撰述国宝鉴赏普及读物”《国宝大观》称其为“跽坐玉人”。另一部《中华文物鉴赏》则称其为“玉跪式人”(图1)。
第二个例子是满城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妻窦绾墓出土鎏金铜“长信宫”灯(图2),报告称“灯外形作宫女跪坐持灯状”(《满城汉墓发掘报告》页255)。另一些著述中则有不同描述,有的称其为“跽坐”(《中华文物鉴赏》页81),有的称其“形象是跽地执灯的带有稚气的宫女”(马承源《中国古代青铜器》页139),还有的描述为“作宫女坐持灯状”(《文化大革命期间出土文物》第一辑图版说明页1)。
其实上列两件文物标本人物造型的姿态,刻画的本是古人的坐姿,因此只有前述《文化大革命期间出土文物》第一辑图版说明的作者对“长信宫”灯的描述,准确无误。但如因今日“华”人早受“夷”风影响而习惯于垂足高坐,故而对古代坐姿已无印象,作者在坐前加一“跪”字,用以描述古之坐姿与今日不同,也还说得过去。如将“跽”与“坐”联用并列,似乎就不太说得过去了。
古时“坐”姿与“跽”姿区分明显,请看《史记•项羽本纪》关于鸿门宴与会诸人体姿的描述。在那次杀机四伏的鸿门宴上,“项王、项伯东向坐,亚父南向坐。亚父者,范增也。沛公北向坐,张良西向侍”。当项庄入而舞剑,意在沛公,形势危急,张良急至军门召樊哙。樊哙带剑拥盾撞仆卫士入内,“披帷西向立,瞋目视项王,头发上指,目眥尽裂。项王按剑而跽曰:‘客何为者?’”由太史公生动的描述,可知原来坐而饮酒的项羽,待见樊哙全副武装闯入,一惊,为防不测,忙作准备,才“按剑而跽”,由“坐”姿,转为“跽”姿,这样可随时起立拔剑御敌。唐司马贞“索隐”释“跽”曰:“其纪反,谓长跪。”更表明古人跽与跪姿尚有近似之处,而与坐姿绝然不同。原来那时人们席地起居,坐姿乃是双膝屈而接地,臀股贴坐于双足跟上。跪,则是双膝接地,但臀股与双足跟保持有一定距离。只有当臀股不着于足跟,而且挺身直腰,才称“跽”,或谓之为“长跪”。这些不同的姿势,又和当时的礼俗联系在一起,一般分野明显。请看《礼记•曲礼》待客之礼:“若非饮食之客,则布席,席间函丈。主人跪正席,客跪抚席而辞。客彻重席,主人固辞。客践席,乃坐。”在主客相互谦让时,均为跪姿,谦让的礼节结束后,才转为坐姿,然后进入正式的交谈。但是在古籍中记述礼节,有时“坐”可涵跪姿。《礼记•曲礼》又有“先生书策、琴瑟在前,坐而迁之,戒勿越。”孔颖达疏:“坐亦跪也。坐通名跪,跪名不通坐也。”意思是“弟子将行,若遇师诸物或当己前,则跪而迁移之,戒慎得逾越,广敬也”。
综上所述,古人生活中坐、跪、跽有别,某些情况下“坐”可涵跪姿,但跪不能通坐。至于“坐”和“跽”决不能互通,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姿式。因此前引妇好墓玉人和满城汉墓“长信宫”灯宫女像,皆为坐姿。至于在目前一些文物考古论著中所称的“跽坐”姿态的人像,绝大部分为坐姿之误,仅举两例《文物》月刊过去误为“跽坐”的较重要的文物为例,予以校正。例一,秦始皇陵二号铜车马的铜御官俑,臀股紧贴双足并无任何间隙,为端正的坐姿,简报误为“跽坐”(《文物》1983年第7期)。例二,徐州北洞山西汉墓出土Ⅲ式女侍俑及抚瑟俑,皆坐姿,文中误为“跽坐”(《文物》1988年第2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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