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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外音】在东汉的时候,一个女人究竟出于什么原因,要对她的丈夫“举案齐眉”?“举案齐眉”究竟说的是什么?到底什么是案呢?为什么我们的文化中会有"拍案惊奇",而没有"拍桌惊奇"?人们通常也只说"审案子",而不说"审桌子"呢?案与桌之间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别?这反映了古人的一种什么样的文化观念和精神追求?为什么两张同样都是画桌,却给马未都先生留下了截然不同的感受呢?马未都先生早年的淘宝经历对我们究竟有着哪些启示呢?观复博物馆馆长,收藏家马未都走进百家讲坛,为我们讲述案与桌的故事。
【正文】我们上一讲讲的是中国的坐具,我们这一讲讲中国跟坐具最紧密的家具:桌、案。这个桌案是搁东西的嘛,所以它是一个可以乘放东西的一个家具,所以专业术语叫承具。我们先讲一个故事,东汉的时候有一个名士叫梁鸿,梁鸿有气节,有文采,在当地非常有名,他同乡有一个女的,叫孟光,就是一心一意老想嫁给他,长得也不好看,肤色也比较黑,有劲,史书上有记载能“力举石臼”(《后汉书》),像举重运动员,然后她就到了30了以后还没嫁出去,她父母就问啊,说你怎么还没嫁啊?30岁很大了,不要说是在古代,在今天30岁没嫁出去的人,父母也得问,也得问为什么不嫁。她就说,我是非梁鸿不嫁,那么这梁鸿一听就高兴了说还有这样一个女子,那我就娶回来吧。我估计,当时也就是请媒人牵牵线,搭搭桥,也没见过这人,就把这孟光给娶回家来了,娶回家来以后,这孟光高了兴了,描眉画眼,紧着折腾,梁鸿一看见她以后就不高兴了,就连着七天没有理她,她就慌了神了,就说为什么呀?你怎么娶了我,不理我啊?你这描眉画眼不如素面朝天,我估计,他心里也不敢说,你长得也不怎么好看,你怎么画也不好看,对不对,那就不画了,那么咱就好好过日子,但对她的相貌不满。那么每天孟光就把饭菜准备好了,端到丈夫面前,“举案齐眉”,这就是“举案齐眉”的故事,那么“举案齐眉”就变成了我们今天相敬如宾这么一个象征。
【画外音】这是一个跟“案”相关的故事,显得如此美好,温馨,那么究竟什么是案呢?为什么我们的文化中会有“拍案惊奇”、“拍案叫绝”这样的词语,而没有“拍桌惊奇”、“拍桌叫绝”这样的说法呢?古人为什么重视案,而轻视桌呢?案与桌它们在形制上究竟有哪些不同?在文化内涵上,它们又有着怎样的区别呢?
【正文】“举案齐眉”这个案跟我们后来说的书案的“案”形制上非常接近,它当时是搁在一个托盘里,但你们注意,这个托盘是带足的,跟我们今天的托盘是不一样的,我们今天的托盘就是一个盘子,古代托盘它是有四个足,而这个足是缩进去的,请注意,缩进去的!这种托盘今天日本还在用,日本很愿意沿袭我们的古制。
那么案的本义呢,它跟桌是有区别的。什么为案呢?什么为桌呢?我们来看一看:这个是案,腿的位置决定了它的名称,腿缩进来一块,这个是案。这个是桌,腿顶住四角为桌,跟它的尺寸无关,跟它的宽窄、大小、功能全无关。腿的位置当它顶住四角的时候就是桌,缩进来一块就是案。那么这个很奇怪,只有中国有这样的家具,形制上不一样,它形制上不一样,那么桌与案的区别在哪儿呢?我们刚才说的区别是它形制上的区别,它重要的区别是它精神层面的区别:这个区别在哪儿呢?在于案的等级比桌高,比如我们说 “拍案惊奇”、 “拍案而起”、“拍案叫绝”,都是高等级的一种情绪;如果我们说“拍桌子瞪眼”、“拍桌子砸板凳”都是低等级的情绪。我们刚才那个情绪,拍案而起的情绪是惊讶,拍桌子瞪眼是生气,愤怒,它情绪是不一样的,比如我过去当编辑的时候,经常是挑灯夜战,“伏案疾书”。趴桌子上不适睡着了,就是写检查,桌子就低,你们感觉到了吧?凡是跟桌子相关的事都偏低,跟案子相关的事都偏高,中国人把一个承具分得清清楚楚,这是我们文化高于别人的精髓的地方,我们平时有时候不注意,跟案子衍生出来的词汇非常丰富,比如我们说文案、方案、
草案、议案,都跟案子有关。它是衍生出来的词汇。因为我们过去办公都跟这案有关,跟桌相对来说无关。
【画外音】看似不起眼的案,却有着这样丰富的文化内涵。而且,随着案的形制不一样,便赋予了案以不同的文化内涵。古代衙门里所使用的案,它在形制上设计得非常独特。那么古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同样是案,又有哪些形制上的区别呢?
【正文】同样是案,它也有很多形制。它不是单一的,就是我刚才说的就是一个桌,一个案就完了,不是这样,它有很多形制。你比如这种叫翘头案(图片),供案的形式,腿非常夸张,这种供案和供桌(图片),看看,腿顶住四角了吧?看到了吧?供案和供桌。那么这些家具呈过去都是在寺院里用的、它表示一种你对神灵的,对祖宗的,包括祠堂里也用,一种尊敬。那么在衙门里也用供案,我们注意看电影,电视中都有这样的体现。凡是审案子的时候,它这个供案翘头非常高,非常夸张,它从心理上先暗示你,先警告你一个犯人,我们注意看,今天在法院审理刑事案件的时候。法官椅的靠背都非常高,高出人头,它都是起一种威慑作用。你让法官搬一小板凳,往那儿一坐,这犯人心里就开始想怎么逃脱法律的制裁了,它是这个威严感,用家具作为文化符号传递给你,给每个犯人一个心理的警示,这非常重要,这是我们案子的本义,那么衍生出来的词汇就是案件,原来是指案子上的文件,审案子,原来是指我在这案子面前审理你这件事情,最后简称为“审案子”。对吧,没有人说审桌子,那审桌子就是拍这桌子了,这桌子哪儿来的,没法说了,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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