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与月亮

千眼观佛

那年，我在东莞东城一家服装厂做仓管。铁打的厂房流水的人，厂子始终处在百人之间。收发部有三个质检，芳便是其中一位。她善良，勤快而朴实，晚班时只要厂里有事，她几乎每次必到，极少请假。由于她脾性好，贤静，没事时，我们都喜欢往她近旁靠。
　　跟许多打工兄妹一样，由于社交圈子窄，日复一日的三点一线，流年悄逝，不经意间落成了大龄青年。女孩二十七岁，在农村来说，父母早己忧心忡忡。
　　那时工业区的治安很乱，市场离厂子有二里多远，道路晦暗，女孩夜里是不敢轻意单独外出的。偶尔要上街，阿芳总叫上同伴或邀上我们几个平时玩得很好的朋友一同前往。那晚九点多，我们四个逛完夜市返回途中，前方传来一个女孩的哇哇尖叫……待我们几个跑近时，只见女孩被吓得傻愣愣地，头发凌乱，不住的抽泣着。地上的草丛上散落着女孩儿翻朝底的挎包，一些零饰散落在地。手机和身上的钱被二个持刀歹徒洗劫一空……
　　芳和同事自此更不敢夜里上街了。打工的日子几多无奈，几多欢笑。有时不加班，我们四个便聚在一起玩扑克牌“拖拉机”，最后输了的一对便到楼下的小店买吃食。我更多的时间则是躲在宿舍里啃书，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
　　芳文化不高，只小学毕业。与人相处显得有些木讷和憨实。经不住父母的再三催促，考虑到终生大事，芳决定辞工回家。通过亲戚介绍，芳与良结识。良比阿芳大二岁，在镇上开了个杂货店，良朴实，平和，不抽烟，不酗酒，不赌博，世间恶习几乎一尘不染。两人一见如故，彼此爱慕，很是投缘。
　　农忙时，良便兴冲冲地骑着车子赶到阿芳家帮忙，插秧，耘田，砍柴。芳的父母看着二个唧唧哦哦情意绵绵，更是喜上眉梢……竹林幽径，溪边树下处处洒下他们的欢声笑语。
　　经过半年多的相处，二人己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那天，良独去县城买材料，想将内墙粉刷一新。
　　夜己黑尽，却迟迟不见良的归返。打他手机亦无人接应。打往芳家也不知。家人便以为良去朋友家玩了。虽很挂心，却也只能干着急。
　　世事无常，恶耗如晴天霹雳，将芳当场击晕……良在傍晚返回途中出了车祸。后座上的涂料白惨惨地挥洒一地。待村民发现时良己经停止了呼吸，肇事司机当场逃逸，（警方勘察后未发现事发路段有车逗留的痕象。）山间公路处处荒寂无人烟，事故又发生在黑夜。若想将肇事者绳之以法有如大海捞针。警方询访了周边所有的村民，上电视寻找目击线索，仍一无所获。案子就这样一直悬而未决。
　　一个鲜活的年轻生命就这样走了，留给亲人的将是一生的阴影和伤痛。良的母亲老泪纵横，抱着悲痛欲绝的芳哭成一团。良的母亲泣不成声：“……芳，我苦命的孩儿对不住你……尽管他不在了，但你永远是我的好女儿……”
　　农村一些长舌妇，闲言碎语满天飞。“自此，芳完全变了个人，目光呆滞，神思恍惚。茶饭不思，整日整夜将自己封闭在阴暗的小屋里，任悲痛的潮水将自己淹没，窒息。悲伤的父母生怕女儿一时想不开，提心吊胆，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她……
　　那天芳忽然打来电话，未语先泣，“……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呃，老天怎能这样对待我！……他对我那么好，怎忍心抛下我独自走啊。”听着芳时默时续沉痛的讲述，远在东莞的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默默地陪着落泪。不断的劝慰她凡事要想开点。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就应该好好活着，这样才对得起逝去的亲人。
　　2007年，在东莞旗峰路发生了一起飞车抢夺案，一名女青年搭乘摩的在旗峰路上，突然二名歹徒骑摩托车从后面疾窜而过，将女孩肩上的挎包猛的一拽，导致女孩从正在行驰的摩的上跌落，当场死亡……
　　一时间，寻找目击证人的告示遍布街头巷尾。犯罪事故屡见报端，犯罪分子明目张胆日趋嚣狂。大白天都胆敢劫掠。2007年底。为控制犯罪事故的不断发生，政府狠加力度，严禁黑摩和黑网吧，从源头上铲除罪恶滋生的温床。倡导和谐社会，文明东莞。
　　立竿见影，事故大大减少，形势大为好转。而今，展望闹市，人流如织，车水马龙，有条不紊，一派欣欣向荣和谐与美好的景象。充满无限活力和生机。
　　法律宛如太阳，他的光茫普照人间，普渡众生，教人认清哪些路可走，哪些路不可行。若没他，世间将暗乱颠倒，不堪设想。道德和良知好似月亮，夜深人静，她总是将慈爱的银波柔柔地洒向人间，涤荡着人们心头的污劣。让人静静的反省自己，思悟人生。
　　那天，无意中看到一本过往的“知音”杂志，上面报道了一篇文章。七年前的一个黑夜，一辆货车在拐角处撞倒一辆迎面而来的摩托车，司机骇然失色。惶恐万分，几秒犹豫后，心乱如麻的他心一横，驱车逃逸……七年来，他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经常噩梦连连。肇事后自己撇下那人一走了之，不知那人是死是伤。
　　七年间，他人生也发生戏剧性地变故，他不幸再次发生车祸……这次受伤的却是他自己，导致右腿瘫残，终生与拐杖相伴。与上次情形相反的是，事故一方当机将他送往医院抢救，愧疚万分地照护着他……将心比心，他对当年自己的行为愧怍万分，无法释怀，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每当夜深人静，他总是整夜整夜的失眠，不断受到道德和良知如影随形的拷问，无情地鞭策，精神几近崩溃……千思万虑，他终于迈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一步。他让人用担架抬着自己，亲自登门谢罪，好让自己地心得以安定。来到当年的事发路段，经多方打听，得知当年那人只是受了重伤，经过抢救落下残疾。无法再干重活。他忏悔的跪在受害者门前……
　　受害家人知晓事情的原委后，抽泣着上前将他扶起，向他痛诉当年事故给全家带来的深深地伤害。当年我们真恨不得将肇事逃逸的司机千刀万剐，也难消心头之恨……
　　人心都是肉长的，人非圣贤，谁能无过。最后，他补偿了几万元精神损失给受害人……此事经过媒体报道后，人们一片哗然，感慨不己。受此感召，之后又有二例同样的事故方鼓起勇气，用行动来弥补自己当年犯下的过错。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一旦做了恶事，即便躲过了法律的利刃。也逃脱不了良知的软刀。这种无形的折磨，我相信，他将比法律的惩罚更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