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荀四夔近作《夜讀海日樓集》

天德

      夜讀海日樓集

乾嘉老筆時紛披，籜石貪夠坡谷奇。
巢經巢中關捩換，才學性情兩無疑。
蒼虬不盡海藏盡，深婉真摯雙難泯。
散原造境故能生，生生更得無生忍。
檢點三陳或四陳，浩嘆近人成古人。
三元接到四元後，萬卷破處一管神。
道咸形骸同光瘦，從此不落唐窠臼。
俊逸弁冕五十年，唐宋衣冠添錦繡。
塞北風氣嶺南雲，煙雨江左連江右。
贛閩湘浙一萬家，百家掃蕩九千九。
愛詩我喜溯源流，自下而上逍遙遊。
無力一躍到魏晉，先駕清明逆水舟。
同光鐵棹殊非輕，一朝浮到海日樓。
樓中拔地獅子吼，樓外聞者皆斂手。
上來乙庵拜老民，唯見癯禅一寐叟。
四壁書城羅江海，半睡鼻雷驚宇宙。
展庵昔撰點將錄，朱翰圈作青面獸。
十八般武盡高強，有時誤走黃泥岡。
斷語前半料不虛，後半何意費思量。
劬書嗜古淹博極，詩鼎禁脔無不嘗。
學人詩人一人也，未學宛陵先學黃。
晚歲出入杜韓間，交通二陳與蘇王。
唯恨無人作鄭箋，方湖笑指李證剛。
證剛知典不知事，惶恐一字不敢志。
多賴虞山錢萼孫，泙漫終能龍刀試。
鈎沈索隱還探微，注罷於我手中置。
兩冊如岱久摩挲，丹黃三過未嫌多。
猶恨快意欠淋漓，趁醉寫成海日歌。
提筆忽憶蓉鏡贊，竹垞硬句乙翁貫。
中天化人宮中掌，拊到昆侖方一半。
散原每觀皖伯詩，驚歎如列古鼎彜。
對之氣斂而神肅，沈博奧邃實陸離。
我慕巽齋之學大，六籍百子以為溉。
葉典洞笈腹笥便，金剛能壞筆不壞。
公是刑部主事官，古今律學悉精鑽。
我亦學法執獬角，為拭義眼作仁觀。
公尚深研金遼史，蒙古源流曾作箋。
民族史亦吾所好，欲辨清濁混沌間。
叟得忘世出世法，融通二氏大智圓。
我亦耽玄好談道，病切亂行野狐禅。
谷隱參詩法山谷，頗會奪胎換骨肉。
洞精駭矚奧義僻，鐵成金處鬼神哭。
慕健我亦崇黃久，三編涪皤累年讀。
猶欽沈翁能出入，真成巨手生眼目。
度材筆墨畦町絕，文從字順境圓熟。
土視粉黛掃秕糠，心收猿馬力約束。
谲往詭今任逡巡，辭轄意輗遊無垠。
天龍海衆來膜拜，慓不敢近睨背塵。
鞫情繕性自騷屑，嚴聽尊瞻醨化醇。
鍛思冥茫成馨逸，單提祖印挹黃陳。
自謂學深詩功淺，所閱頗多所作鮮。
其實功力亦洪淵，非以險奧賺青眼。
訴真宰還蕩精靈，劌目鉥心密忽顯。
清言見骨鈎棘中，此語不信問陳衍。
薦讀二陵當年事，風雅如真額前演。
互不能悉唯怪笑，相知固深亦難免。
想見孤臥海日樓，志事尺寸無由展。
苻婁庭稿漫株園，曼陀羅詞阒中遣。
一家一世之離騷，細讀真似抽枵繭。
各自終古傷心人，隔代如逢須淚潸。
絕照孤光契有鄰，此句讀罷久沈湎。
觀詩漸沐晉人風，清真光和塵與同。
夜讀真能接胸氣，百年搜來一夢中。
掩卷長喟還傾酒，數欹未覺冰壺空。
坐起衣寒腕猶勁，轉聼骨響數聲鐘。

天德

好友荀君，长安人氏，吾留德时识于旧书店，谦逊温雅，长有嘉德，心存古今之道，学贯中西之专。其所著德文法学博士长篇论文，及其格律诗词之作，均为吾心甚向往，而徒赧颜垂涎仰其项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