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风清扬

续济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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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品开府仪同三司

发表于 2009-11-27 20:40:45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回 相府中毓英勒据 书房内公子私逃


  话说金丞相见韩毓英起身走,连忙抢步上前,将厅门阻住,不住的拱手说道:“贤侄女不必动手,皆是老夫的不是。”韩毓英看这样子,实在又好气,又好笑,只得重新入座。金丞相就在那门旁椅上坐下,带笑说道:“贤侄女不必动怒,好歹皆是通家至好,没有个商不来的。唯今只有一法,还望贤侄女推老夫薄面,大家私了了罢。”毓英道:“请问怎样私了呢?”金丞相道:“这个高见本来奸恶,前次我送小儿的忤道,他居然帮着小儿同老夫打对头官司。老夫也恨他切齿,匡约十日之内,我总寻件事情办他一办,以代侄女出气。至于仁鼎这个逆子,待老夫用家法教导,请侄女开点恩在老夫身上,就把圣旨焚掉,把这班言生放出了罢。”毓英又冷笑说道:“世伯这话,实在说得清风明月。我劝世伯不必作烦罢,还是让侄女走的好。”金丞相道:“然则除去击登闻鼓,余者悉听侄女分付,老夫无不遵命。”毓英道:“既然如此,侄女仅有一法,须请世伯将他们假传圣旨,求请饶恕的话,写一证据,要请世伯具名,然后侄女再将圣旨交出,将人放掉。这就算天大的交情,存在世伯的身上了。”金丞相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教小儿同高见具名好吗?”毓英道:“如有半字更改,侄女是做不到的,伯父免开尊言。”

  金丞相又沉吟一会,骂声:“畜生!罢了罢了,只得老夫出来和事便了。”忙在文房四宝之前,取了一张花笺信纸,上写道:“启者:小儿仁鼎,不应听信高见之谋,同至尊府闹事,务望推老夫薄面,权请放出,实为感激。”下面写了个“参知政事金”。具写毕,双手送毓英面前,说道:“请侄女过目,这样好吗?”毓英道:“好是极好,但是还要累手重写一张,把‘闹事’两宇,改明‘假传圣旨查抄’,才用得呢。”金丞相道:“就这胡乱些儿,省我费事了。”毓英道:“那是不能,况且‘闹事’两字,现在我家孤孀幼女,试问所闹何事?非切实改明不可!”金丞相只得又把说帖拿回,重新再写,心里说道:韩毓英你小小女子,也太利害得过分了。一面想着,一面将说帖改好,又送到毓英面前。毓英道:“这才不错呢。但有一件,索性还要相烦呢,请世伯顺便还要把那参知政事印签押一下才好。”金丞相道:“是老夫亲笔写的,不比用印强些吗?”毓英道:“那是不能。”金丞相只得又在上面用了印,交货,毓英接下,又细细看了半天,然后折起,又对金丞相道:“此事全因世伯的情面。请世伯关照他们一句:嗣后两不相犯,若有丝毫希图报复,那时世伯不怪侄女,拿这张说帖,就要去叩阍。”说着,立起身来向外就走,金丞相又连说道:“请教圣旨就给老夫看看才好。”毓英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侄女虽是女子,绝不口是心非,一定仍交给他们便了。”说毕,移动金莲,金丞相反恭恭敬敬的送至仪门。毓英便双手一举道:“有累世伯。”出门上马,仍是韩受领路,回府而来。

  直至门前,韩受便喊了一个杂役,喂马归槽。毓英直奔正厅喊道:“你们多来几人,把这些奸贼放掉了罢。”却说金仁鼎等,自被吊起之后,觉得手足疼痛非常,又不敢动,深愁绳子断下,则一跌便是半死。心里又愁他击登闻鼓,不知这事闹到什么地步才得结果,只得闭着眼睛,一声一声的叹气。忽听韩毓英回来,走至面前,分付放掉,更不解是何原故。心里想道:要是登闻院告准了罢,就该有御前校尉同来拿人;要是不准吗,他回来必有一场的私拷,以泄其愤,何能善善的干休?心中正在盘算,忽见来了多少家人,仍把桌凳移至外边,一个个扒上,就同下珠灯样的一一放下。单是那个挑水的力气甚大,他巧巧是来下金仁鼎的。那知他的下法与众不同,始则抓住金仁鼎的身躯,捉上捉下的,心里想把绳子捉断,省得勾那灯钩,自己费事。岂知这个绳子,便越勒越紧,金仁鼎此时喊得如黄牛一般,好容易又被他要命似的捉了几下,那上面灯钩一断,金仁鼎落降下来。是个尽情的,就该双手一托,再行送下,这便好了;那知这位挑水夫非但不用手来接,反顺手用力向外一推,可怜就同甩包裹样子,把个金仁鼎一直甩到天井中间,往下一撞。幸亏王府天井到是平平整整的,不过骨头吃了点亏,额角上擦掉点油皮,余者并无大害。韩毓英只见六人尽行放下,遂向腰间抽出宝剑,把绳子一阵乱割。各人此时,皆捆得麻里木足的,一个个又要走又要跌。但见韩毓英又在袖中拿出那黄绫物件,向高见面前一掷,说声:“拾起来滚罢!”
  不言金仁鼎、高见等出外上马而行,且言毓英小姐见他们去后,把个说帖交了母亲,如此如彼的一说,又问道:“兄弟毓贤,这样闹法不曾见面,不知何处去了?”黄夫人道:“大约在书房读书,还不晓得呢!”毓英道:“断乎不在。”忙向韩受道:“你快到书房内望望相公,果在里面么,赶紧回报。”韩受领命,不上片刻,韩受回覆道:“不好了,出了大事了!书房里面不但相公不在,即先生亦不知是何去向。”黄夫人并毓英小姐,听见韩受一说,不觉大吃一惊。究竟韩毓贤同先生是往何处,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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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品开府仪同三司

发表于 2009-11-27 20:42:27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一回 听圣旨师生落难 遇盗船水寇施威


  话说韩府请的一位西席先生姓曾名广益,是仁宗时状元曾巩的侄孙。其人学问渊博,品性端方,家住苏州,家道甚寒,所以在韩府就馆。这日韩毓贤才到学堂,曾先生方查点昨日功课,忽听家人传说圣旨到来。曾先生遂同韩毓贤来至前面,站在六角门口,窃听圣旨上所说何事,听得前段查抄,已觉吓下一跳;及听到末了,说要将韩毓贤交三法司待罪,忙把毓贤一拖,同至书房。却喜昨晚付了三十两银子束俯,预备寄送家信,遂把银子一拿,向毓贤道:“事情不妙,我与你逃走罢!”毓贤眼泪滴滴的要想辞别母亲,又怕被差官拿住,只得听凭先生做主,趁着众人纷乱的时候,二人便悄悄出了府门。走去西湖,曾先生心内一想:我且叫一只船,把韩毓贤送到我苏州家中,然后再来探听消息。主意已定,遂沿着湖堤寻觅船只。走了半日,看见一只湖船前后两舱,到收拾得碧波干净。曾先生正在此呆望,忽舱里跑了一个道士出来。曾先生心里愕道:时运不顺,总是如此。我想这只船雇到苏州是最好的了,偏偏又被这道士占住!光景必是朝山进香去了。心中想着,正然要走,忽那道士走至船头说道:“先生请住,莫非是要叫船吗?”曾先生道:“我船是要的,这船想系已被长老叫去,这就不便再谈了。”道士听说,连忙开口道:“先生不必会错了意思,这船并不是小道叫的。”话言未了,但见后艄上出来了三个大汉,扑通扑通皆纵上岸来,就把曾先生同韩公子围住说道:“我们这船是空的,随叫随行。”又手指着道士道:“这位老爷,是家里的亲眷,并不是先来的客人。先生要叫船,勿论何处,总能去得。”

  曾先生看那三人,皆是梢长大汉,一个黑麻脸,年约三十多岁;一个一只眼,眼旁还有一个大疤,年约三十岁;一个秃头,只有十多根头发,年约四十余岁。看官,你道这三人并一个道士,究是何人?那个麻脸的姓董,绰号叫做浪里钻董亮;那个秃子姓秦,绰号叫做水里游秦朗;那个一只眼姓朱,绰号叫做海里混朱光。皆是三个海贼,水底的功夫极好。他们本在江面劫掠,遇到有钱的客商,候到夜分,把人斩斩剁剁,向江里一甩,无人知觉。请问这道士究系何人,却是刘香妙。因在镇江同济公为难,被济公定住。张公子送到镇江府按律治罪,那知他仍用替身法逃去,他便垂头丧气,回了小西天狄元绍处。过了半月,一日心里想到济颠僧,屡次吃他的亏,十分呕气,又想出来报仇,因此一个人悄悄的到了镇江、平望等处,探访济公的消息。晓得济公已到了浙江,就在镇江江口,恰恰叫了董亮他们的这一只船。上船之后,刘香妙已经实出破绽,就仗着自己的本领,也不骇怕。须知这个刘香妙不过不是济公的对手,要说江湖上的朋友,他还放在心上吗?一路行来,已到黄浦的江面,时约二更向后,忽见他们伙计三个,走进舱来。那知刘香妙早已执剑在手,便向他们一指,只见三个人手中朴刀,咕当咕当的皆落在船板上面。三人大吃一惊,晓得刘香妙神通广大,就情愿请他同伙。因此来到西湖,又访得济公进了皇宫,只得权且打伙儿干点买卖。巧遇曾先生来雇这船,所以董亮他们一蹿步皆上了岸,兜弄这个生意。
    曾先生见他们几个大汉,觉得船上人力甚足,大为合式。便开口问道:“船老板,单叫你这只船到苏州,要多少钱?”秦朗忙开口道:“平日叫我这船,非七两银子不装。此时却是热水市,生意清淡,你先生把五两银子罢。”曾先生道:“价钱就依着尊算,但我们俩不曾带了行囊,要请你赶紧开到。”秦朗一听,摇着一颗秃头说道:“不成功,没有行囊我们不装的。”曾先生还要来将就他,反是韩毓贤说道:“我们走罢,我们有银子,还愁叫不到船吗?”刘香妙一闻此言,便向董亮丢了一个眼色。旁边却有一个少年人,满面带笑插嘴道:“在我看,诸位看银子分上,就送他到苏州去罢了。”董亮便趁势连忙转口道:“秦伙计,这两位先生、公子,虽没行李,谅情不是坏人,我们便装了罢。”曾先生一听大喜,忙同韩毓贤上船,进了中舱。曾先生深怕有人追查韩毓贤,便喊道:“船老板,我等皆有要事,就请开船罢!”但见朱光一只眼朝他一翻,说道:“人生在世,衣食二字。难道空着肚子弄船吗?就是先生们也要吃饭呢!请问先生们还是上船吃饭?还是在船上带点食物来吃吃?”要论此时已经上午,曾先生在书房按时按顿吃惯了的,肚里本有点饿了,但恐怕耽搁久了,被军官追到,只得回了一句:“不吃。”但见那一只眼又说道:“你们既不吃,就请你看着船,我们去吃饭了。”当时三个人并一个道士通同跳上岸去。过了许久不来,曾先生反叫韩毓贤躲在后舱,心里十分作躁。好容易候到太阳斜西,这才一个个醉醺醺的上船,又复冲茶打酒,过了多时,这才抽跳解缆,曾先生才把一个心放下。船中便同刘香妙谈些道家的规矩,倒也很不寂寞。

  直到日落西山,远远望见一座小村市,此时曾先生等腹中十分饿得难过,因喊道:“船老板,前面到了村市,请你们把船停一停,让我们吃点饮食去罢。”话言未了,只见董亮抓着一把桨,掉转身对曾先生骂道:“你们要算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先次叫你们捣饭,你们不捣,此时要捣饭了。须知上了老爷的船,是由不得你们的,请你捧着肚皮饿饿罢。”曾先生被他骂得白头只眼,只得忍气吞声,叹了一口怒气。那船渐渐行进,看见那村市河口各店,诸样吃食都有,只得朝他看看。韩公子出世又不曾过过这等日子,只得躲在旁边,用两只袖子不住的掠眼泪。过了一刻,只见刘香妙跑到后面,把只锅子烧得轰轰的。转眼间,左手提了一壶酒,右手端了一大盘油煎蟹黄肉馒头。曾先生一见,暗道:好了,出家人随处方便,大约总带了我们个分儿哩。那知这个妖道,连客气话都没有一句,将馒头向篷口一放,自己把酒壶捧着就嘴喝着,那馒头一个一个的慢慢受用。吃了多时,酒已完了,见那馒头还剩了七八个,就喊道:“你们三位兄弟,吃馒头罢。”但听得篷上有人说道:“今日这馒头螃蟹太少,我们不大对味。”刘香妙听见,便说道:“我也吃不下了,留到明日是要坏的。”曾先生听得,心里又是一喜,以为这样说法,必定是送来我们吃了。那知这个妖道,说了声“去罢”,两个手端起盘子来,卟通向河里一倒,曾先生暗暗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此时外面已有初更,向后见一班船上人还是在那里弄船,曾先生心里又说道:这些船伙,嘴里虽然放肆,弄船倒还尽力,这样行法,明天就可以到苏州了。曾先生一面想着,移步遂到舱门口来望望野景,但见水天一色,望去无际,不禁诧异道:适才已过了湖口村市,就该进了内河,怎么还在湖心里走?好生令人不解!看官,你晓得这船何以此时候还在湖心哩?大凡船家劫客,不是江心,便是湖心,方能动手。河面上一者靠村庄皆近,二者不断行人,一声呼救,容易有人接应,所以他们这只船出了湖口,复又转回。曾先生在舱里还不晓得,及至舱门一望,心里虽然诧异,见得这些船户凶横异常,嘴里又不敢问他。正在犹疑之际,忽篷上那个秃船户跳下来,走到船头,把锚向水里咕嘟抛下。跟后又上船篷扒走到后面,但听后面吱吱哎哎的,那道士也就把酒壶空盘子,拿着走到后面,又低低说了几句,但听道:“瘦猪虽是瘦猪,但不可放了出圈。”
    曾先生一听,就知不妙,然举目一望,四面皆水,却也无可如何。正要转身向韩公子通个信息,只见三个船伙,各执朴刀,跳进中舱。一个先把韩公子揪住,一个就把刀背向曾先生肩膊上一搁问道:“客人,你们还是整尸还是要碎尸?”曾先生一见,吓得魂飞天外,忙跪下道:“在下身边有三十两银子,如数送了诸位,留两条狗命罢!”其时刘香妙手中拿了一支宝剑,也站在旁边,曾先生又向他抖抖的哭求道:“这件事,总要师傅方便方便才好呢!”刘香妙道:“你银子在那里呢?快些拿出!”曾先生忙向怀里一摸,说道:“银子在此,请饶命罢!”刘香妙接过银子,在手中试了一试,说道:“太菲点了,大约要想整尸,是不得能彀了。”说声:“来人,你们先把这两个猪扎起来,再作道理。”但见那三人连忙将背纤的绳子拿来,七颠八倒的捆了结实。说道:“请刘大哥命下,还是死的下水,还是活的下水?”刘香妙道:“弟兄们也太无见识了,我定的例子,难道诸位忘掉吗?我估量他的银子多作些,不过三十多两。要说活的下水,显系与例不合;况且这两个儿,我看还不是生意买卖人,设或他们逃了生去,将来买张白纸,胡乱一写,坐在那县官衙门哩,追起案来,还不利害吗?我看弟兄们,这个事是省不得的。”说毕,秦朗、董亮就各执一人,朱光道:“你们抓着,等我动手。”但听曾先生哀求道:“奉求诸位,就把我杀了罢!单是我的这学生,他年纪甚轻,求你们饶他条命,我虽死都是感激的!”那边韩公子也哭着喊道:“诸位不要听他,还是杀我的好,这位先生是因我家事累他出外的,请饶了他罢。”曾先生听见学生说完,还想开口,只见朱光拿了一把快尖刀骂道:“囚囊的,到此时节,还在这里先生学生、诗云子曰的呢,早早的见阎君去罢!”说着,一刀就直向曾先生心口刺来。只听大叫一声,未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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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7 20:43:13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二回 杨魁连镖杀水贼 济公预算服英雄


  话说秦朗、董亮各执一人,朱光便拿着一把霍亮的三尖刀,对曾先生分心就刺。只听大叫一声,朱光忽然往下一倒。秦朗道:“朱兄弟,怎么的?”话未了,听见哧的一声,秦朗肩上也中了一镖。叫声“哎呀”,也把曾先生一丢,往下一倒。董亮擦眼一看,见舱门口倒势挂着一个黑影子,忙喊道:“刘大哥,快些儿,朋友到了!”正张着嘴喊刘香妙,只见那黑影子微微一动,觉有一件东西由嘴里串进,由脑后串出,连喊都不曾喊得出来,手把韩公子丢下,也向舱板扑通栽倒,登时气绝。刘香妙见三人登时皆中镖倒地,晓得来的这位,怕的就是杨魁,前次我也尝过他的滋味的。猛然又想道:日间那两猪叫船的时候,有一位在旁插嘴的人,好像就是杨魁。只恨我大意,不曾看得清楚。暗道:这人利害,到要防备他些。随即自己先念了一个隐身法。单说杨魁三镖,把三人打倒,忙由船篷落下,腰边摘下八角响锤,进舱就奔刘香妙,觉得眼睛一晃,刘香妙就不见了。杨魁好生诧异,在船上前前后后找了一遍,骂道:“狗娘养的,难道走水里逃掉不成?”说着,便在腰间取出火种,亮起一看,见三个强徒倒在舱里,一个已死,两个半死半活的,在那里抻腿。看官,杨魁这镖因何这样利害?只因他这镖头上有毒,那一中人身,登时毒气奔心,人就晕去,不能开口。

  闲话休提,杨魁见二人倒在舱下,旁边还有两人捆住一团,也同死人一般,知是日间两个客人。心里欲来解放,转念一想道:莫要这个妖道躲在那处,我在此放人,不提防吃了他亏。又重新亮了火种,由船头至船尾细细寻觅,只不见道士的影子,因此放心,又奔中舱来放客人。便弯下腰来,巧喜旁边有把三尖刀,便拾起来割绳索。将要下手,觉得后面刀锋似的砍下,就用三尖刀侧过身来顺手迎去,那知不曾挡着,臂膊上已吃了一剑。杨魁负痛站起,但见那道士又是一剑,迎面劈来。此时杨魁剩有一只手能动,勉强用锤来迎,那是刘香妙的对手?见势不妙,一蹿步直奔船头,刘香妙随后追来。杨魁一望,四面皆水,自己又没得水行的工夫,从何逃起?刘香妙宝剑又紧紧逼来,正在万分危急,忽听舱里念了一句“唵嘛呢叭迷吽”,掉头一望,只见刘香妙泥塑木雕的一般,动也不动。那上船时所遇的一个和尚,一摇二摆的,从舱里跑出来了。

  看官,你道这和尚是谁?就是济公!他在皇宫里,因何到此地来呢?其中有个缘故。这日在慈宁宫二次进过丹凤丸之后,依旧回到渌猗亭,还是狗肉同酒不离嘴的吃了一天。到得晚间,上起火来,济公便问小太监陈洪道:“你代我拿一支笔来,蘸饱了黑墨,我要写字呢!”陈洪连忙跑出,济公又在亭外烧茶的炭炉旁边,拣了一块四方木材,回到亭内。恰巧陈洪的笔,业已拿到,济公接过笔来,在木头上胡乱一写,拿着便走至天然榻边躺下睡觉。但是太监明明是见济公躺在榻上,那知济公先借这木头用了个替身法,自己又作起隐身法出了朝门。来至西湖,收起法,就在那湖边上晃来晃去。远远望见湖心里有只大船,忽湖堤上一个后生,身穿夜行衣,头上扎了一个英雄结,腰间别了一柄八角锤,手上还抓了一样物件,看不明白,匆匆前进,好像追那只船的样子,同济公撞了一个满怀。济公顺手一把就把他拖住,说声:“往那里走?”但见那人发急,道声:“和尚,不要拖我,我要到那船上捉强盗呢!”济公道:“你何见得那船上有强盗?”那人就把日间遇见他们叫船,以及到湖口村市,该船又折转回头,说了一遍:“我估量他必非好意,所以我也折转追来。但是离岸太远,不得上船,实在闷气。”济公道:“你敢是要上船救人吗?”那人道:“是的。”济公道:“我送你上去,你把眼睛闭着就是了。”那人遵命,闭了眼睛,听耳边那和尚念了一句“唵嘛呢叭迷吽”,觉得身子一起,睁眼再看,已到了船篷上面。心里好生欢喜,就在舱门上做了一个倒挂珠帘式,看见里面将要动手,接连便照准贼人发了三镖,打倒三个,将身纵下来寻刘香妙。那知刘香妙用隐身法,杨魁不提防,便吃了一剑,负痛走至船头。
    正在被刘香妙逼得危急,忽见济公由船舱走出,那道士便呆立不动,心中好生奇异,忙迎上济公面前说道:“和尚,你怎么来的?”济公拍着手哈哈的笑个不住,说道:“我看你两番进舱,忽然被人追上船头,我晓得你就不妙了。我算定你同他有个小小的报答,我要直奔船头,他搭眼看见我,必定逃走,所以我由船后进来,叫他不知不觉的,用定神法定住他,让你好报他一剑之仇。你看怎样去办他罢!但我看他死期未到,终必逃走,我已写一纸条在此,你将他结果了,再来看罢。”杨魁听毕,恶狠狠拿了响锤,走到刘香妙面前,当头就是一下。那知这个锤一举手,刚刚被篷上脚绳绊住,往下落不下来,杨魁狠命一拖,那锤柄反把刘香妙带倒。直听扑通一声,刘香妙由船帮上向水里一栽,但见他手儿脚儿,霍踱霍踱一顿划,便不见了。杨魁转身入舱,忽见舱里高烧红烛,济公在上面坐着,一见杨魁转来,笑说道:“俺说的话如何?你看这纸条上罢!”杨魁接来定睛一看,直吓得目瞪口呆。未知济公纸条上写的何言,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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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7 20:44:16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三回 师生遇救庆重生 宫监记仇谋暗杀


  话说杨魁一锤不曾打着刘香妙,反把他送到水里逃走,心中十分恼悔。转身走到中舱,不知何处来的两支红烛点着,舱里如同白昼,和尚在上面坐了,笑嘻嘻的说道:“你不必恼悔,你来看这纸条。”杨魁连忙将纸条接来,但见上面写了四句:“锤头要他命,锤柄送他走。恨煞篷脚绳,怨煞一只手。”杨魁看毕,心里说道:啊呀,我莫非遇到济公圣僧了吗?济公道:“你不必问遇的是什么人,你赶紧把剑伤把我来看。你单晓得你的镖狠,须知你的毒镖,不过药性暴烈,到底还有药可救。他这毒剑利害非常,伤着的百无一活。初伤的时候,并不过痛,不消半日,便周身化为血水。”杨魁闻说,忙把衣服脱下,伤口虽在后膊,自己看不清楚,但见一只大膀,已如紫茄一般,心中吓了一跳。济公忙在怀内掏出一颗丸药,用手拿着,按周天八卦,在伤口四面滚了六十四周。杨魁看着膀子,先是紫的,忽然变红,红的又忽然变白,济公把丸药仍然收起。杨魁把膀子舞了两舞,觉得并不麻木了,再用手摸去,但觉平整如故,连伤痕都没有。心中想道:我的确遇了圣僧了。济公道:“你不必问遇的甚人,下面死的活的,还要理直理直呢。”杨魁便取过一支烛来,朝下一看,不觉大惊失色,说道:“和尚,怎么好呢?这两个客人,也没气了。”济公道:“无妨,他们不过腹中饥饿,兼之一吓晕去。你先把那三人理直去了才好。”杨魁便先把已死朱光搬起,扑通往水里一掼,把那穿过的一支毒镖,拾起收好;回头又把不曾断气的董亮、秦朗,替他二人兜心加了一锤,将毒镖打下,收在囊中,也扑通扑通的掼下水去。又跑进舱里说道:“这两人怎么办理呢?”

  济公便拿了一支烛,弯下腰来,说道:“你先把绳子割开。”杨魁就仍然还拿那三尖刀,通同把二人绳子割断。济公又在怀里掏出一粒丸药,在每人天庭上走了三转,忽听每人叹了口气,说声:“吓煞我了!”睁眼一看,但见船上的强盗一个没有,却见一位英雄赳赳的壮士,并那邋里邋遢的一个和尚,心里匡约着这多分是来救我们的。二人连忙站起,曾先生朝上一揖,说道:“二位思公救曾某师弟二人,先受愚晚一拜。”说着,便跪下去,韩公子也随着先生行礼。但见济公拍手哈哈的说道:“曾先生、韩公子吃了苦了,不消行礼了。”二人吃了惊,暗道:他怎么晓得我们的姓呢?曾先生又问道:“请问和尚宝山上下,壮士贵姓大名,好让愚师弟回去烧香换水,报答救命之恩。”济公拍手哈哈的说道:“这些话,快不要着烦,提起来实在好笑,我连名姓都忘掉了。我出家的一座破庙,多分已烧掉了。”说毕,指着杨魁道:“人家有情有礼的来问,不能一炮不响,你把个姓名交代他罢。”杨魁道:“在下姓杨名魁,人送我个绰号,叫做笑面虎。这因生就脾气,专同贪官污吏、旁门左道作对。去年我在西湖边,碰着这个刘香妙道士,被我送了他一毒镖,他却走掉。前天在下到平望有事,恰巧又碰着他在这只船下,所以就沿路跟来,早间不是你们叫船,我也说了一句话的?”韩公子道:“一点不错,确就是壮士。”杨魁又道:“我见你们上船之后,就知道必定有事,所以始终不离你们这部。但是今日若不是这位和尚恩人,不但不能救二位,连在下的性命,只怕也难保呢!”曾先生道:“请问,船上的强徒何处去了?”杨魁道:“三个水盗,皆结果了。那道士命根长,已逃去了。”二人听毕,真个谢天谢地的十分欢喜。忽见外面天光已亮,济公说道:“时候不早,我要走了,我且送你们到岸边再着罢。”只见他张口吹了一口气,那只船如飞的已到了上船的原处。济公道:“你们仍回去罢,那个假传圣旨之事,已了结了。”  
    曾、韩二人听见,更外奇异。连忙叩别上岸,自回韩府。恰巧府门已开,昨日着人找先生同公子,整整找了一夜带半天。今日一早,黄夫人同毓英小姐已到厅前,便着了四名家人,分头去找。恰然才往外走,就遇见他两个一前一后的回来,个个连忙掉身一溜烟的喊道:“好了,公子同先生都回来了!”喊声未毕,曾先生同公子已到大厅,因事关要紧,夫人同小姐多不回避。夫人忙问公子道:“昨日你同先生躲在何处的?今日怎么敢回转的?”公子尚未开口,曾先生便把怎样听圣旨,怎样逃去,怎样叫船,怎样被饿,怎样遇见道士,怎样被强盗捆起,怎样壮士来救,怎样壮士又险些丧命,怎样来一穷破和尚,和尚怎样称我们的姓氏,又怎样一口气把船吹回。叫我们回来,由头至尾说了一遍。”韩受在旁插嘴道:“在我看来,这和尚多分是济颠圣僧。”曾先生道:“一点不差,我看除掉他,余外也没得这种和尚了。”曾先生道:“究属假传圣旨是怎样了结的?”韩受就把韩小姐怎样识破,怎样结局,也说了一遍。曾先生暗暗惭愧,说道:“我等活到几十岁。不如一个小小女子。”先生正在呕气,忽然一个看门的手中拿一纸包说道:“适才门口一个和尚送来,他说这是先生忘在船上的。”先生一看,就是交给那道士的三十两银子,真个丝毫未动,大家更加诧异不提。

  且说济公自打发曾先生二人走后,便在船上前后巡了一遍。巧见灶门内有一个方方的纸包,他便随手拿起,向怀里一收。又见杨魁把夜行在脱下,把一只八角响锤往衣内卷着,向济公磕了一个头,说道:“请师傅留个名姓,将后好记认记认。”济公道:“后会有期,你去罢!”杨魁一蹿步,就上了岸,沿着湖堤便走。济公也上了岸,向船吹了一口气,那只船遂忽然不见。自此以后,西湖内遇见有抢劫之事,这只船便出来救人,名曰“济公船”。还有一宗奇事,客家上了这船,立时到家;强盗上了这船,立时送命。此是后话,不必多谈。再言济公上了岸,走至韩王府前,看见一人在门前扫地,济公便把怀里纸包掏出,对他说明了来历,跟后作起隐身法,仍回皇宫。到得渌猗亭,见太监一个还未起身,亭门一扇上着,一扇下着,像是人撬开的样子,心中早经明白。侧身便进了门,收起隐身法术,走至榻前一看:一块木头、却不见了,黄绫被当中,被刀齐齐整整的切了一刀。济公好生发笑。
    看官,你晓得这黄绫被是怎样切断的?就因昨日进丸的时候,把那苏同、张禄降为散职太监,二人愤愤退出,归到散职班内。这散职班内的太监,专管一切粗事,平日他二人烧香吃茶,本是享福惯的,兼之他当总管的辰光,不时的擅作威福,一些小太监没一个不恨他切骨。今日见他们降下来,一些人皆要报仇,同班的果然是商议起来,把苦他吃;还有那些分管的头目,平日在他两个手下,今日反做到他的管领,就把起先受过他的气,拿出来报答报答。就这一天,到班不过半日,头一次,张禄同同班斗嘴,就被王头目打了两掌,说道:“你还想拿总管的脾气,到此地来用吗?”跟后因扫地不曾干净,又被头目用帚子柄,横七横八的一顿臭打。总之这半日,约被打了四五次,被骂是不必说了。苏同也是处处受气。二人好生难忍,到得晚来,大众均已睡觉,他两个便坐在假山石上谈谈日间的苦楚。但见张禄道:“咱们好好的总管位分,该因鬼使神差,把个煮粥的罪过,弄到咱们身上来了,这不是哥弟儿的运气吗?”苏同道:“你还在这里泛湖涂呢!煮粥的罪过,那是哥弟儿应分的罪过吗?皆是这个看病的秃驴儿,他硬行栽上来的。想这秃驴儿的仇隙,就因前日咱们奏他惊驾,从这个上头起意。但是咱们的名字,这个秃驴儿不知道他怎样晓得的?”张禄道:“这总是拨去伏待这秃驴的伙儿们讨好,说出来的了。咱明朝儿没有事,到要把这八个孩子,叫得来拷问拷问他呢。”苏同道:“请哥儿不必讲了,怎么今儿你惯会讲浑话呢?他们八个人儿,拨到了渌猗亭,都有着座儿了,比咱们散职儿高得多呢。咱的哥儿,你不要自尊自贵了,还讲什么叫得来拷问拷问,倒莫要脑袋儿上被他们敲几下呢!”张禄道:“照你讲法,难道就罢休儿不成?”苏同道:“咱到有个意见儿,但怕咱哥儿的胆子小些儿。”张禄道:“充军至尽,用脑袋儿也就再没大事了,有什么胆大胆小呢?咱的苏哥儿,你请讲明了,咱们杀人总是去的。”苏同道:“真的吗?”张禄道:“谁说假来?”苏同站起,遂在张禄耳边,低低的说道:“咱两个儿今夜如此如此。但有一件难办儿,就少的手上的这一把刀。”张禄道:“这个刀儿,咱到有一处去办呢。那个御膳间里,不是有把切面条子的刀吗?到是锋快得很,咱前天在那里耍去,顺便取了一块木段儿,就挪着这么一切,暂时就分了个两开。咱们儿就拿来用一用,好不好呢?”苏同道:“很好,很好!咱两个儿就先去拿来,好趁早去干罢。”看官,你道他二人因何想着切面的刀呢?只因大内里面,一切凶器防范得极紧,就是御膳间厨刀等类,用后都要交代头领封守,单有这把切面的刀,又长又阔,谅情不能行刺,所以就不必耽心收起。

  闲话体提。当下张禄、苏同,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直奔御膳间而来。走不多远,恰巧遇见一个巡更的太监,他二人忙向树脚下一躲,候他过去,复行出外,蹑着脚步,急急忙忙走到御膳间,张禄便把刀取在手中,向苏同说道:“苏哥儿,前面巡更的哥儿们很多呢!咱们手上有刀,不甚妥当罢!”苏同道:“咱们俩走后面御钓河过桥,绕到渌猗亭就是了。”二人商议已定,果然一路上一个巡更的没得,静悄悄的已到了渌猗亭门口。但是亭门已闭,苏同便垫起脚,从窗眼向里面观看。但见桌上有一只凤台,凤嘴里衔着一支红烛,点得已将近好完。旁边一只酒杯,一个酒瓢,桌上满桌翻的酒,同那些狗肉骨头。更向里面一看,直见朝西横着一张天然榻,榻上黄绫被铺得整整齐齐,济公和衣直条条的仰面朝天在被上躺着,只听得呼声如雷。苏同看过,又把张禄低低的喊来,看了一遍,走过来又低低的说道:“这个秃驴,敢是命该送在咱们俩的手里,所以呼天呼地,同死人一样的。但是咱们怎样进去呢?”张禄道:“这件事儿吗?就交给咱办罢。但是杀秃驴,要累着苏哥儿贵手,咱家就是宰一只鸡儿鸭儿,都手抖抖的呢。”苏同道:“你就把刀交代咱,你去开门罢。”张禄便轻轻的弯下腰来,将两只手从门底下把右边一扇门往上一提,觉得门离了窝子,又站起身来,两手捧住这扇门,往里一推,恰巧开了半面,一人刚好出入。苏同、张禄遂旁过身来走到里面。苏同一见济公躺在榻上,因想到他在宫里做害自己的一段情形,不由的怒从心上起,气向胆边生,走到榻前,就同腰斩一般,把一把切面的刀,手起刀落,直从腰间横切下去。但听得咯哧一声。不知济公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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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品开府仪同三司

发表于 2009-11-27 20:45:37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四回 慈宁宫三进丹凤丸 济颠僧二次除奸宦


  话说苏同恶狠狠的拿着切面刀,对准济公腰间横切下去,直听咯哧一声,觉杀得十分爽利。再定睛朝榻上一看,但见榻上并没个济公,但有一块木头,分做两开,可惜一条簇新的黄绫被,兜中切断。苏同把两片木头拿至灯前,张禄也跑来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个“好快刀”三字。二人大吃一惊,连忙带着刀出了渌猗亭,张禄低低向苏同说道:“这事怎了?不曾害着人,反害着咱们了。”苏同想了一会,说道:“有了,咱们有一个主意了。昨日午膳的辰光,咱到御膳间里端莱,那个徐老儿十分可恶,他晓得咱们是降了散职了,他吸转的讥笑咱们,说道:‘苏总管,今天突然的勤劳了,自己也来端御膳了。在我看,还是叫那些狗娘的散职孩子们端端罢。’咱们被他软一句,硬一句,消耍了半天,心里呕气的不过。咱们何不把这把刀悄悄的送在小皇爷青宫门口,那时儿发作起来么,先是追查在这把刀儿上面,就是咱们这一个案件,也就推到徐老儿那边身上了。张哥儿你看这移祸江东的法子好不好呢?”张禄道:“很好,很好。天已不早了,咱们就会罢。”两人转身,又奔青宫而来。走至半路,只见苏同失惊道:“哎呀!不好了,怎么咱家身边的一扇腰牌没有了?”张禄道:“这不要紧的,明天在总管面前重请一面儿就算了,咱们赶紧走罢。”二人一直向前,就把刀送到青宫门口不提。

  且言济公回到渌猗亭,看得这些蹊跷,心里早已明白。暗想道:这些没屁儿都睡死了,等俺拿他们醒醒脾。想罢,就拿出那种“叭迷吽”的又粗又壮的喉咙大喊道:“你们起身呀!有贼呀!杀了人了呀!”八名太监正在屏风后面睡着,忽听济公一喊,一个个揉着眼睛,忙到外面。济公指着榻上说道:“你们好的,故意的睡觉,让贼子跑进来行刺就是了。”大众向榻上一看,吓得舌头伸出,不得收回的样子,说道。“真正师傅的福气大,险煞儿的不是就腰斩了吗!”济公道:“俺腰儿是保着了,单怕俺奏明圣上,你们脑袋儿是保不住的。俺想你们这些没屁儿,前世呢不知作了甚么孽,到得这世哩,投了个人身,不曾过得多时,先把个下截儿就去掉一段;那知到了末了,还要把上截儿又要去掉一段,这不是前身的冤孽吗?”说毕,拍着手笑个不住。济公正在笑着,忽然外面跑进一个小太监说道:“万岁爷儿有旨,宣圣僧慈宁宫见驾去呢!”济公听见,忙把手一招,说道:“小没屁儿来,俺有话问你呢!”只见那个小太监连忙站定,济公道:“怎么圣上此刻召俺,难道不曾临朝吗?”邓小太监回道:“咱家听见万岁爷说的,今日不坐朝,回头还要召各大臣陪圣僧赐宴呢。”济公方才明白,随即同了小太监来至慈宁宫。

  这番也不曾奏报,就随小太监到了外宫,朝上行了君臣礼,在旁边锦墩坐下。只听帘内传旨道:“老妇自服了圣僧两粒丸药,病已全好。不知那第三粒丸药,还要服吗?”济公听毕,忙起身奏道:“治病之法,如同治敌,贼人虽去,还有许多善后;这第三粒丸药,就能不服吗?”皇上在旁,连忙插口道:“朕也听见太医说过的,大凡病好之后,名为贼去城空,容易误事,圣僧之言,一些不舛。”说着便向圣僧讨了丸药,拿进帘内,进呈太后服下。但听帝内又说道:“前天圣僧说三丸服后,虽龙肝凤髓、海错山珍,都不忌嘴。老妇今天却喜病已全愈,就请圣僧在宫中宴会一日,还召了几个人来作陪,望圣僧勿要推辞。”济公听说有得吃,好不欢喜,连忙就谢了恩。  
    才要归坐,只见里面跑出两名太监,就送出茶点来了。恰好跟这太监,又来了一名宫娥,走入帘内,向太后低低的说了半晌,又对皇帝说了几句。济公嘴里吃着茶点,两耳只贯神在帘内,但是总听不清楚。不到一刻,只见那宫娥跑出帘外,娇声娇气的喊道:“国太有旨,宣苏同、张禄见驾。”搭眼就见这两个活贼走进来,双膝跪下,就说:“奴婢见驾,愿国太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又听帝内传旨道:“苏同、张禄,仍还原职,着即退去罢。”二人又碰了响头,谢恩退下。济公想道:看这两贼神通广大,若不趁早除掉,将来遗害不浅。你道苏同、张禄因何突然的复了总管?只因这日刺杀济公不成,将刀甩在青宫门口,作客徐老儿之后,二人遂慢慢的走,一面想着,彼此骇怕,深愁破了案,终属不妥,而且苏同又失落了腰牌。两人长吁短叹,却从仙人湖经过,只听船厅上有人喊道:“张哥儿,苏哥儿,这辰光忙到那处去呢?”你道喊的人是谁?就是适才传旨的这个宫娥。他姓周,人称他为周选侍,太后面前第一宠爱,真个言出计从。当下二人一听人唤,吃了一惊。停步一看,不禁笑说道:“原来是周姐儿,失敬了!请问这早晨儿便到这里干什么?”周选侍指着手上荷花说道:“老婆子病好了,特为叫咱来采这个的。请问你们俩哥儿,昨日一天不曾见面,是到何处去的呢?”苏同刚要回言,就听张禄叹了口气,把为参粥受了冤枉,贬为散职的话,说了一遍。周选侍作色道:“咱道好大事,你俩哥儿随咱来,待咱同老婆子讲讲。”就此走到宫里,把花插在翡翠瓶里,连忙见了太后,所以立时传旨,叫他们仍归原职,闲话休提。

  且言济公看见苏同、张禄复了原职,暗说道:且让你们暂时欢喜欢喜,马上又有烦恼到了。想着,就在怀中掏出一物、四面封得坚固。却喜皇上已走出帘外,济公双手献上说道:“这一封件内,秘藏着要紧之物,请陛下到午正一刻,方能开看。不可迟,也不可早,要紧要紧。”皇上接过,晓得济公的法力,谅情必是件机密大事,一面就把这封件收在身畔。搭眼却见张禄在旁,因说道:“如到午正一刻,你把这时辰告我,我有要事。”话言才了,只见当宫太监上前跪赛道:“青宫千岁爷称有要事面奏陛下,现在宫外候旨。”皇上道:“传他进来。”济公留神观看,只见这位小储君,年约十六七岁,头戴盘龙金翅帽,身穿五彩滚龙袍,腰束玉带,足踏朝靴,四方脸,高准头。神如秋水,目若曙星;龙行虎步的进得官来,后面跟着一位太监,手捧一物。但是捧的这样物件,大约满朝文武没一人能认识。要说是一把刀吗,他又直上直下的;要说不是刀吗,他却又有刀口。济公看着他走上殿来,叩了太后的安,又给父皇叩首,伏下启奏道:“臣男今夜在宫,险些被刺。早晨有宫监在宫门槛内,拾到大刀一柄,叩求父皇察阅。”说着,便把刀呈上。皇上接过看了半晌,说道:“联想这个刺客,要是外来的,不应拿这样的刀,只怕总是宫中生变。吾儿不要着忙,马上他们朝臣皆来赴宴,看他们怎样办理。吾儿就此恰好便宴,候着罢。”说毕分付把刀收过。

  又听帘内宣皇孙入内,正然查问底细,忽宫监又进来启奏道:“侍宴各臣,皆在宫门候旨。”皇上说:“传他们进来。”宫监连忙出外,说得迟,来得快,只见进来的那几位呢?头一个就是参知政事金丞相,第二个是总督天下军务张枢密,第三个就是刑部尚书寇帧,第四就是太子少傅苏鸿池,第五就是翰林院掌院学士胡大朋,末了便是那金副都御史丞金仁鼎。你道这金仁鼎位分尚小,怎么也召来赴宴呢?只因是他督修大成庙,同济公事情上有点关合,所以也召他赴宴。一个个皆齐齐整整,走到宫中,行了君臣大礼。但这金仁鼎头角上带着伤痕,走路一踮一踮的,济公看到好生发笑。
    正在呆看,忽见苏同、张禄启奏道:“期颐殿席已排齐,候太后陛下降旨。”只听帘内传旨道:“起驾幸期颐殿。”大众遂纷纷的跟同太后、皇上进了期颐殿门。只见正中帘内一席,是太后坐的,帘外当中一席,是皇上坐的,左上一席是皇太子,右上一席是济颠僧,其余挨次排下。乐声奏起,大众入席。但是只济公一身污秽,赤了两只臭脚,他也不管驾前宴会的什么规矩,歪七斜八的进了座位,端起雕龙王杯,咕冬就是一口。大众酒过三巡,听太后传旨道:“老妇团圣僧治病,十分欢喜,今天筵宴,圣僧最喜欢随意,着将平日宴会的仪节,一律除去,大家随意谈说谈说。”

  话言未了,就听济公高叫道:“俺的金大人,俺的金御史,你修的大成庙怎么样子了?俺听说你很吃了一顿苦了。”金仁鼎吓得连忙回答道:“已经开工,请圣僧放心。”又见圣上向刑部尚书寇桢说道:“寇贤卿,今夜皇儿宫中,出了一件奇案。”就着人就那把刀拿过来,交与寇侦察看了,如此如彼说了一个底细。寇帧忙出席启奏道:“这事请陛下给臣便宜行事之权.就可立刻破案。”皇上道:“准卿所奏是了。”寇帧立起,将要归座。见殿外来一小太监,尚未进殿,寇桢遂急忙忙拿着这把刀迎到殿外,把这小太监一把拖住。可笑这太监见寇桢手上抓着一把刀进前来拖他,吓得阿着舌头说道:“爷爷饶罢。咱家实不曾犯法。”寇桢趁势反转吓他道:“你既不曾犯法。你如晓得这把刀是何处来历,我就饶你。不然,便一刀杀却。”这太监就在刀上看了一看,说道:“这把刀是御膳间的一把切面的刀。”说到此处,却另有一个太监从此经过,寇帧又问道:“你看这把刀是不是御膳间切面的呢?”那太监一看,也说道:“一些不舛。”寇桢又问道:“这把刀是派谁人掌管?”那太监道:“是派御面总管徐老儿徐升掌管。”寇桢拿着刀,说了一声“去罢”,便回身走进殿上,一一如一的对皇上奏了一遍。皇上大怒,命把徐升捉来。只见去了三四名太监,不上片刻,将徐升拿到。见那徐升年约五十多岁。却是个忠正精明样子,跪在下面,不住的摇头。皇上道:“这把刀是你切面用的吗?”徐升道:“是小人用的。”皇上道:“既是你用的刀,怎么会到青宫里面的呢?”徐升方要回言,只见苏同、张禄在旁插嘴奏道:“徐升既认了刀,这断乎是他行刺的,就请万岁爷定他一个罪名就算了,还细细问什么?”皇上点了几点头,便说道:“来人,把徐升拖出去废了罢。”但见徐升跪在下面,吓得直抖,连话都说不出来。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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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7 20:46:21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五回 济颠僧说帖辨疑案 周选侍传旨结冤仇


  话说是上分付把徐老儿推出废了,却幸宫内私宴,并无侍卫,司值太监便忙不及的去传侍卫。忽见张禄跪奏道:“启万岁爷,已到午正一刻了。”皇上送由身畔取出封件,拆开一看,但见一个纸条,并一块银牌,纸条上写着道:“欲知青宫案,就问牌上人。是他来做害,莫误杀徐升。”皇上看罢,就忙把银牌正面细细一看,见上面刻着“散职太监苏同”,知是苏同的一面腰牌。沉吟了一会,便降旨赦了徐升。徐升就同鬼门关上放回的一般,碰了一个响头,扒起来,没命的走了。皇上当下又传寇桢,就把济公的说帖并银牌给他去看。寇桢奏道:“圣僧之话,必有来历,请陛下将苏同交微臣带回拷问便了。”皇上方要传旨,忽听太后传旨、皇上忙将前后奏明。太后道:“苏同这狗奴,怎么会做出这事来呢?”此时周选侍恰在太后前侍宴,闻说这话,因趁便进言道:“苏同多年内监,绝无此事,恐怕是这和尚做害。”话言才了,只见皇上作色道:“你们这班女子、小人,久经狼狈为奸,若再多言,一同发刑部拷问。”周选传不敢开言,暗暗记恨不提。且言皇上发作了周选侍几句,行至帘外,恰巧传来拿徐升的侍卫已经来到,皇上便传旨:“将苏同押解划部拷问。”旨意一下,这苏同就同半空中响了霹雳一般,就见四个侍卫上前,忙把苏同拖出,这边大众还是照旧吃酒。

  济公见大事已定,见他就近便是金丞相的一席、又放出“叭迷吽”的喉咙喊了一声:“金大人、俺有一句闲话问你。请问假如有十万银子放在外面生利,每年该多少利息呢?”金丞相道:“大约不过一万多银子一年。”济公道:“照这说法,若是过了十年,不是利钱反过了本钱的头吗?”金丞相道:“就是利钱过头,若归到公事判断、也只能一本一利,这叫做子不过母。”济公拍手哈哈的笑道:“不怪身为宰相,例子是很熟的;要是俺们出家人,就回不出娘家来了。”看官,这金丞相席上所说的话,不过随问随答,不甚介意,那知济公却有用心,到了后传书中,诸位自然明白,此时权且搁过。

  却说太后自打苏同拖出之后,心中好生纳闷,半晌口也不开,忽然心中记起一事,分付周选侍道:“你代我到宫里,把件新绣的千佛衣拿来,就传旨赐了圣僧。”周选侍领旨出帘,跑到后宫,将千佛衣取到。心里想道:这个和尚邋里邋遢,实在可厌,等我传旨的时候,挟住他把千佛衣穿了,弄得他头齐脚不齐的,给大众笑笑。主意已定,拿着千佛衣,便移动金莲,站在太后帘前,娇声滴滴的说:“太后有赐,宣圣僧听旨。”济公睬也不睬,还是在那里吃他的,连喊三次,济公只当不曾听见。大众皆吃惊,周选侍倒也无法,只得把件千佛衣打开,又说道:“圣僧上前领赐,从速着起来谢恩,不得违旨。”济公方才慢慢的把一双筷子丢下,出了席来,嘴里叽叽咕咕的祷告道:“常言说得好,穿衣吃饭不能并行,怎么叫俺赴宴,又叫俺穿起衣服来了,不是诧事吗?”嘴里说着,没精没采的,走到周选侍面前,把件千佛衣接下,朝身上一穿,转身就走,也不谢恩。周选侍气忿不过,忙在太后前跪下奏道:“圣僧无礼,请懿旨议罪。”济公听说,也上前跪奏道:“宫婢违旨,请国太议罪。”太后忙说道:“周选侍奏圣僧无礼,他却不知圣僧随意惯的,也难怪他。但是圣僧奏周选侍违旨,不知所违何旨,请圣僧细细说来。”济公道:“僧人一经赴宴,就奉懿旨说,今日宴会,把平时的仪节,一律除去。独他这小种子,偏要宣俺听旨,还要叫俺谢恩,这不是违背前旨吗?”太后想道:这个和尚,倒也算是刀笔的出身。只得假意把周选侍呵斥了两句。心里只觉得这件光华夺目的衣服,把这邋遏和尚穿着,实在可惜。那知意念一动,直见济公忽然的头这么一摇,身子这么摇摆,忽然头上戴了一顶盘金昆卢帽,脚下登了一双踏云丝锁履,面上放出一种异样的光彩,真如地藏降世,活佛重生,一个个都惊呆了。太后亡传旨请圣僧入座。单是周选侍凸凸不服,心里骂道:不过是点妖去。将后便弄出一段大大的案件,后首书中自然交代。
    济公早经明白,但觉得心里添了一件大大的心思,闷沉沉归了座位,胡乱的吃了一饱。登时大众起身谢宴,济公也便离座启奏道:“僧人荷蒙天恩,留养内禁,心实不安,但国太贵恙已经痊愈,僧人就此告辞。但日前蒙太后赐的黄绞被,不料被刺客当中受一刀伤。大约也候苏同得供,自然明白。”皇上闻奏,好生诧异,忙问道:“那厮刺客,难道还到圣僧渌猗亭去的吗?”济公道:“过后自明。”此时寇帧却也留神察听。众官纷纷散出,济公刚要转步,又听太后传旨道:“不日大成庙告成,拟请圣借主持。还望圣僧暂在渌猗亭盘桓数月,俟大功告成之后,做过圆满,再行出外。未知圣僧以为如何?”济公又奏道:“太后懿旨,理应敬遵,但僧人疏懒已惯,究俟大成庙落成之后,再行叩请圣训。”说着,也随大众一同散出。

  但皇上觉得恋恋不舍,济公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封件,说道:“陛下事到危急,再行开看,不可预先泄漏。”又叮咛了一番,这才退出。出了宫门,只见金丞相转身说道:“圣僧,你我多时不饮酒了,再请到敝居小聚数日罢。”济公道:“前次叨扰,已觉过分。末后反带累大人吃惊,俺好生不大过意。”说毕,哈哈一笑。又见旁边寇桢也近前拱手道:“圣僧在此,久欲过问,奈因大内之中,不敢越礼;今既散出,可否请到敝居,借聆佛果。”说毕,又深深一揖。济公道:“济某颠颠倒倒,有何功德,承列位大人契重,惶愧之至。但僧人与大人后会有期,不时也可以随便的趋前奉候。总望大人秉忠爱国,济某就受赐不浅了。”说毕也告辞,就往前走。一众皆出午门,但见济公忽然头几摇,身子几摆,还是变了一个污垢满身的穷和尚,就往大众里钻去,转眼之间,连影子都没见了。不知济颠僧此番出宫,又往何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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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7 20:46:56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六回 徐天化愤气骂昏君 周选侍草诏释罪犯


  话说一众官员出了午门,见济公仍然变做一个穷和尚,钻到人众之中,忽然不见,莫不惊讶太息。大众随即坐轿的坐轿,上马的上马,各自回转府第。寇桢自然就去拷问苏同,暂且按下不提。

  单言慈宁宫这次宴会,内中恼了一位国舅,此人姓徐名天化,就是太后的嫡亲兄弟,现为兵马都招讨职。所生三子,长子名森,次子名鑫,弓马熟谙,均有万夫不当之勇,皆受殿前指挥之职。三子名焱,他与弟兄不同,看见两个哥哥谈到武艺,他就把两个指头将耳朵塞起,所以到得二十多岁,真个手无缚鸡之力。但有一件奇处,其人诡计多端,就是他的亲爷,都有些怕他,现今官居通政司参议。这日宫中宴会,早有人传报了徐天化。徐天化见得不曾召他赴宴,就气得暴跳如雷,唤过徐森、徐鑫说道:“现今这个昏君,很看不起我娘舅来。今日国大病好了,大众宴会,他连信也没给我一个。老夫实在气闷不过,我儿赶紧叫人备马,你们就随我闯进宫去,作为看国太的病,单看这个昏君,拿什么言辞对我。”徐森、徐鑫也十分呕气,当时就唤家人备马,父子三个,更了衣服,才要起身,但见徐焱急忙忙的奔来,开口道:“请问父亲同二位哥哥,意将何往?”天化道:“我儿来得正好,正要同你斟酌。”但见徐天化咬着牙齿,气冲冲的,就把慈宁宫宴会的话,说了一遍。徐焱听毕,冷笑了一声说道:“人言少年人以血气用事,不料我的爷偌大的年纪,怎么也是这样?这宴会不宴会,有多大了得?好歹兵马的权,皆在我们手里;难得他做出这种彰明较著看不起外家的事来,那时借此在国太前作个说头,还好做出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岂不甚好!此番你们三人就是赶进宫去,难道他皇帝还是向你陪礼不成?我看你老人家这个样子,好像打退堂鼓了,倒越过越糊涂了。”徐天化被徐焱收拾得顿口无言,反说道:“我儿言之有理。”徐森、徐鑫也就把一团高兴,如同遇到一盆冷水从头上浇到脚下一般。各皆说些闲话,又关会家人不必备马,暂且按下不提。

  且言寇桢赴宴后,出了午门,回了刑部衙门,问道:“适才有四名侍卫,押到宫监一名,发来本衙门审问,此时可曾押到?”家人道:“已押到了。”寇公就分付伺候坐堂。不上一刻,司案、司刑各官暨书吏差役均已齐到,寇公便坐了大堂,各官参堂已毕,但见值日差官,带了四名护勇,将苏同押到堂下。苏同忙走上一步,跪下说道:“罪人苏同,叩见刑部大人,愿大人明镜高悬,分辨皂白。”说着,又磕了一个头。寇公道:“你做散职太监,做了几日的?”苏同听说,就装着要哭的声腔说道:“禀大人,也是冤枉,被这济公和尚害的。咱家同张禄好好儿当总管,就因那日在慈宁宫,济公和尚拍手狂笑,咱同张禄就奏他惊驾,他由此记着咱们的仇。次日他在万岁爷前说咱两个误了参粥的差使,所以降了散职太监。要问咱俩个儿当散职,也不过只当了大半日子。”寇公听毕,暗想道:怪到济公说他的黄绫被受了刀伤,大约他记你们的仇,你们也就记了他的仇了。但是这把刀,必定要送到太子青宫里面,不解是何用意。想罢,又问道:“苏同,你不过当了半日散职太监,怎么就把腰牌落掉的呢?你晓得这面腰牌,是落在何处的吗?是什么时候落掉的吗?”苏同道:“时候记不甚清,也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到是夜分才晓得的。当时便同张禄言明,张禄他劝我重请一面便了,所以也不曾寻找。”寇公又问道:“张禄他既同你一齐降了散职,还是在一个头目下听差,还是在两个头目下听差?”苏同道:“张禄在洒扫王头目下听差,咱们在柴炭钱头目下听差。”寇公又问道:“柴炭厂同洒扫厂相离多远呢?”苏同道:“大约有半里多路。”
    寇公听到此处,把公堂一拍,骂声:“狗奴!你从实招了罢!你的案情,已统统破露了。你同张禄既相离半里多路,怎么你到夜分觉得失落腰牌,还同张禄说呢?显系你们二人夜间在外边办的好事。你快把怎样到御膳间拿刀,怎样送到青宫,还是一个人做的事?还是同张禄合做的事,存心要刺杀何人?从速招来!若有半字虚浮,本部堂定即着人抬过大刑,就要你的狗命!”苏同听毕,心里一想,暗道:这位寇大人堂断,是很利害呢!对他说话,到要存些神呢。又跪上半步说道:“这因还有下情,总因张禄是同咱们在一起当总管过惯了的,这日晚间,他把差使忙毕,就到咱们这里来闲谈。到得时候迟了,他便宿在咱们这里,所以咱们睡觉的时候,查点腰牌没有,就对他讲了的。”寇公听毕,哈哈一笑:“你这狗奴,你也太欺人了,难道你们宫监的规矩,本部堂不明白吗?还有个洒扫厂里的太监,寄宿在柴炭厂里的道理呢?晚间头目难道不点名吗?”寇公说毕,分付抬大刑过来。只见司刑的官走上堂来,请了刑签,便带了两名差役,走到旁边,取过一副头号夹棍,两人就把苏同按倒,脱去足靴,上了夹棍,两旁把皮条一扎,苏同大叫一声,登时晕去。行刑的忙取了凉水,向面门喷去,但觉悠悠的又苏醒过来,嘴里直喊道:“冤枉!”寇公大怒,分付加紧。如是者三次,苏同还是不招,寇公只得权且退堂,分付把苏同押下不提。

  且说张禄自从苏同拿问之后,心里又愁又怕,暗说道:非把苏同设法救回,自己才得没事。左思右想,实在无法,忽然的想了一条门路,说道:张禄你怎么突然痴了,好好的门路,你不去想法,更待何时?心里想着,拿着一个拂尘,在外宫拭除宝座上的灰尘。恰巧周选侍从旁边经过,张禄连忙迎去,叫声:“周姐儿,请停贵步儿些,咱家还有一事求姐儿作个道理呢!”周选侍作色道:“张哥儿,你不必说了,咱们这两日不大顺遂,昨天因这秃驴的传旨,老大碰了一个钉子。咱从此不管人家的事,是不问的了。”张禄听说,就装着垂泪道:“咱的姐儿,这件事非同小可,眼见得一个苏家同伙儿的,就冤枉得没有命儿了。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件事,总要望咱的姐儿着一着力呢。”周选侍想了一想,说道:“难道还是为苏同那事吗?现今是怎样说法了?”张禄道:“昨日听说刑部寇大人,现已上了他三夹棍,但是还不曾招供呢。咱的周姐儿,倘蒙开恩,看同伙的面情,代他设法,就请早点儿罢。”说毕,故意的用手就去掠眼泪。周选侍见这情形,只得说了句:“我知道了,碰他的造化罢。”说着,便转身进了内宫。

  刚刚太后传张禄说话,嘴里喊差了,喊了个苏同。周选侍趁便道:“国太不必喊苏同了,此时苏同不晓得是死是活的呢。”太后一听,忙问道:“到底青宫这把刀,同苏同可有点影子?”周选侍道:“有甚影子,不过这和尚头一次进宫,拍手大笑的,苏同、张禄奏他惊驾,他便记了这点仇,无非有心作害罢了。况且这个苏同,在宫中走了多年,要算极乖巧的。他同青宫太子,又是河水不没井水,他要行刺太子干啥事呢?”太后道:“既这样说法,你到万岁前传我的懿旨,叫他赦了苏同。”周选侍忙说道:“太后这样办法,但怕万岁爷不见得遵命。要把别个皇儿奉到母亲懿旨,自然不敢违旨;但是这位万岁爷,他有他的一定见识,莫说关合着内宫行刺的大事,就是些须小事,他遵过几回命的?”太后听得周选侍这番言词,不觉叹了一口气说道:“千不怪,万不怪,是我当日差了一着了。”周选侍遂接口道:“国大的话不舛,就是今日五贤王进宫朝见,觉得那种平心气和的样子,较万岁爷大不相同呢。”太后听毕,又叹了一口气,复问道:“万岁爷既不听我的话,难道这苏同就听他冤枉不成?”周选侍道:“奴婢倒有一个主意,就请国大下一道懿旨,直到刑部寇帧,着他无论有供无供,即将苏同释放。这样办法,觉得灵便得多呢。到得万岁爷晓得,苏同已经赦回,就不怕还有变动了。”太后道:“这样说法,你就代我草一道懿旨,就着张禄下到刑部。你就赶紧办罢。”周选侍当时就退到自己下院,拿笔便做了一道懿旨,走至太后前用了玉宝。登时唤过张禄,如此如彼一说,太后又分付了几句。此时张禄心里好不自在,急忙忙拿着懿旨,直奔宫外。那知才到宫门,不觉大吃一惊,就不知所为何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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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7 20:47:28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七回 传懿旨母子起猜疑 进皇宫姊弟谋易位


  话说张禄正然领了懿旨,一团高兴,由慈宁宫往外就走。刚刚走到宫门,忽见皇帝圣驾已到宫外,欲待回避,已被皇上搭眼看见;欲要上前,又怕机关败露,伸伸缩缩。那皇上见他这样形象,心里觉得有些起疑,就唤了一声:“张禄往那里去?”张禄一听,格外着慌,连忙跪下说道:“奴婢不到那里去。”皇上又道:“既不到那里去,出宫干什么?”张禄更加吓煞,呵着舌头说道:“奉、奉、奉懿旨,有、有、有事去的。”皇上道:“懿旨在那里?”只见张禄忙在袖中将懿旨拿出,皇上接过来一看,说:“太后传旨,光明正大之事,你这鬼头鬼脑,是何道理?且记下一颗脑袋儿,你代我小心的好。”张禄连声诺诺,暗暗叫苦。皇上便把那懿旨展开,但见上面写着道:“淑孝慈恭皇太后诏曰:谕尔寇桢,敬聆懿旨。逮市苏同,着即释放。无论供否,将案注销。毋负朕意,钦遵钦此。”皇帝看毕,把脸都气青了。也不等当官太监传旨,匆匆直奔内官。

  走进宫内,却见周选侍正在那里,同太后指手画脚的说话。皇上一见,格外作气,就知道这个草诏,多分是他做的。皇上此时真个气满胸膛,连见了太后例行的常礼都忘掉了。便说道:“请问母后,适才降到刑部的圣诏,是有的吗?”太后见他形容带气,也作色道:“诏是我下的,难道我慈宁宫的懿旨,不应行吗?”皇上见太后气愤不过,便心生一计,说道:“母后不必动手,但刑部寇桢,他家世传的折狱名手,倘旨意中话说不清,他便借此抗逆,反与国体有碍。所以臣男不得不查点查点,不知母后谕旨上果否说清,做了有多长的?”太后见他话说得在理,也就平下气来说道:“此回谕旨,我倒仔细过目,大约有五百余字,并且说得十分透彻。”皇上道:“既这样说法,臣男也放心了。但不知这个诏旨,是谁交代张禄的?”太后道:“是周选待交代他的。”皇上听毕,回转头来对随来的太监说道:“周选侍偷换懿旨,速即拿下。”说毕,袖中拿出懿旨,呈在御案说道:“母后请看,五百余字的懿旨,怎么被他换做不到五十字了?料想这个贱婢,胆大妄为。母后精神不足,将后恐误大事,着先交昭阳院严加管束。”周选侍听说,吓得脸上如盖了白纸一般。两个宫监,上前便要动手,太后只得忍气吞声故意的骂道:“贱婢!惯会偷懒。你告诉我说的有五百多字,怎么连五十多字都没有?实属可恶!本当发往昭阳院管束,姑念初犯,着记大过一次。”皇上见着如此,也只得推点含糊,说道:“姑念母后讲情,以观后效。”又高声对大众说道:“嗣后慈宁官如有懿旨,若不送至朕前过目,擅行发出者,照假传圣旨议斩。”说毕,使唤太监取过笔来,在懿旨上写了个“吊销”两字。皇上也不多言,辞了太后即行回宫不提。

  却说徐天化自从那日宫中宴会,心中愤愤不平,便欲闯进宫中,以泄其愤;后来反被他儿子破釜沉舟的一顿劝说,才把念头打断。所以过了数日,也不上朝,也不进宫。这日实在闷气不过,便悄悄的骑了一匹马,带了一名亲随,到了慈宁宫。当宫太监见得国舅前来,是认得惯的,也不待通问,就连忙跑到里面,不上一刻,大远的高声喊道:“太后有旨,宣国舅进内。”徐天化一直就奔了内宫。徐天化方欲行礼,但见太后满面泪容,旁立着一个周选侍,一见国舅,便说道:“老兄弟也不必行礼了,你家姊妹这个位儿,怕的也坐不稳了。”国舅听见,这一吓非同小可,忙问道:“究属所因何事?”太后方要开言,又是泪珠直滚,觉得心中一股又酸又苦的闷气,把个喉咙抵住,要想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刚好周选待加油添酱的,便说皇上怎样不孝,怎样把懿旨吊销。说完,又说道:“不是奴婢胆敢妄说,总之就今皇上,此刻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把妻党看得十分尊重,至于母党,很有点瞧不上眼。就如前日高丽进来的贡货,西宫国舅生日,他拣了多少顶色顶尖的送去,可曾送丝毫给国舅吗?又如前日宴请圣僧,要看国太面上,就派头一位先请国舅,他可曾去召国舅赴宴吗?”
    看官,你晓得这个周选侍有多利害,他说的这几句话就同利刃在徐国舅心头上戳去一般。但见徐国舅怒气勃勃,大声喊道:“还了得,反了反了!”国太连忙上前用手掩住他嘴道:“还了得,这是什么所在?墙有缝壁有耳,倘若传到这个不孝的昏君耳朵里,是当要的吗?”国舅道:“我实在委屈不下。”国太道:“就是委屈不下,也要大家计议,怎能大喊大叫的呢?”国舅道:“姊后言之有理,是臣弟十分粗莽。但是我们总要想个法子,整顿整顿他才好呢。”国太听说,叹了一口怨气说道:“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国舅听说,故意的问道:“姊后,此言怎么讲法?”国太道:“你倒又老糊涂了,你不记得当初立储的时候,老皇本要立你的五贤于外甥,反是我再三劝转。不料他一朝权在手,他就这么样子对我了。”国舅道:“姊后不必追悔,弃幼立长,固属常例,而废昏立贤,亦是恒情。其余不必多说,就是这‘不孝’二字,还不足以定他的罪吗?”国太道:“你还不知其细,他现今满朝文武,广布心腹,还想摇摆得动吗?”国舅道:“这倒不怕,如今兵权究属还在臣弟手里呢!”周选侍闻说,忙插口道:“国舅这言不舛,他再有多少扶銮保驾的,但没得兵权,终属无用。在奴婢看来,国太、国舅要有意见,就请赶紧商酌,俗语上说过的:“当断不断,反受其祸。”假如圣上因同母后不睦,想到国舅身边,降一道圣旨,收去兵权,那时真就坐以待毙了。”国舅道:“你们皆莫作慌,待我回去同三儿徐焱斟酌斟酌,他到很有点见识。”国太道:“须要慎重,倘是漏点风声,就取灭门之祸了。”国舅道:“勿须过虑,还请自保龙体。”说罢,便作别出宫不提。

  且言寇帧审问苏同,一连审了六七次,大刑几乎用尽,却无半字实供。皇上因在慈宁宫看了懿旨,更加着急,随即降了一道谕旨:“颁限三日,着将案情审明。”寇公一连又审了两日,还是没供。这日早晨起来,便唤铁匠打了一双红绣鞋。看官,你道这红绣鞋是件什么刑罚?就是打的一双铁鞋子,用时将炭火烧红,令犯人两脚套上,登时两脚枯焦。要论刑部寇大人,本是一位仁厚忠正的官长,只因这个苏同,抵死不供,弄得无法可制,所以才想出这个刑罚来。当下见铁匠将鞋子造成,便将他的风箱火炉一并留下,随时升了大堂,分付把苏同带上。寇公一见苏同,反转垂泪说道:“我看你这个案件,就是从供定罪,也不过照图逆不成车徒而已,你何必一味熬刑,自寻苦吃?”说着,寇公就指着炭炉内一双铁鞋说道:“你看这双鞋子,烧得飞赤的,一到脚上,皮骨皆为灰烬,本部堂劝你就招了罢。”那知这苏同眼睛闭着,睬也不睬,就同死人一般,无论寇公好说丑说,他是一言不发。寇公十分气闷不过,说道:“我拚着一个尚书前程,交给你罢。”便把公堂一拍,分付行刑。但见一人端过一张凳子,把苏同坐下。又用两人挺着背后,抓紧他两手脉门,又用两人手持铁钳,将两只鞋子钳到苏同面前,就每人提着他一只脚向里面一送,只见脚下两阵轻烟,一股焦臭味,异常难闻。只见苏同牙齿一咬,叫了一声“哎呀”,眼睛朝上一翻,登时气绝。大众手忙脚乱,将鞋脱下,又用井水当脸喷去,再也没得苏醒。寇公在堂上,直急得抓耳挠腮,不知怎样办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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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7 20:48:26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八回 寇帧拷案定非刑 济公取供用阴审


  话说寇公见红绣鞋将苏同拷死过去,胸前面上,用井水处处喷激,许久不见苏醒,心中好生作急。又在堂上候了多时,再分付近前查点,但见那人回禀道:“启大人,这人是没得还转了,手足已渐渐发冷了。”寇公这一吓,在堂上就同雷打痴了一般。暗道:“这事怎么了呢?惟有明早上朝听皇上按律议罪,除此别无良法了。”遂说道:“苏同身死,与你们行刑的无碍,你们不必骇怕。本部堂明早上朝,当殿请罪便了。但是尸身你们要谨慎看好,还要请旨派人验看。”说毕,打鼓退堂。

  寇公行至后面,刚要坐下,只见执帖的家人,飞步前来禀报道:“外面有位和尚,他说是名叫济颠,要见大人,有要事商议。”寇公一听,满心欢喜,忙开正门迎接。寇公举步远远望见济公走到苏同面前,拍手的笑个不住。寇公连忙迎上,执了济公的手,一同入内,济公便随意的坐下。寇公晓得他的脾气,也不同他谦礼,就叫过一个家人,附耳道:“你代我如此如此。”不上一刻,但见那家人托出一盘鲜红的咸狗肉,又送出一坛和尚头的绍兴酒。济公搭眼一看,把一双眼睛简直笑得睁不开似的,嘴里说道:“快拿只酒碗来是了,余者一无所要。”但见那家人随即取了一只饭碗,顺便就带了一双筷子。那知济公见了这双筷子,就同无名的火冒起一般,拿过来咬着牙齿,向家人手里竭力的一送,说了一声:“多事!”复又弯下腰来,将头上帽子除下,在酒坛泥头上验了一验,又把帽子戴起说道:“这酒是好的,敢是徐振兴的了!”寇公道:“圣僧请饮这酒,屋里还多呢!”济公道:“妙极妙极!”说着,便用脚胡乱的把酒坛口上的泥头蹬了个光净,然后把纸封口又用手扯去,自己又端过一张几子来,将酒坛搁起,这才坐下,一碗一碗的喝着,那狗肉便手上抓着,嘴里咬着,阿哩阿哆向寇公道:“俺晓得你不会吃酒,不同你谦礼了。”寇公道:“圣僧请用,恕在下坐此相陪罢了。”济公就此自斟自饮,绝不提起来此所为何事。

  一直到得日落西山,济公忽然对寇桢说道:“大人讯苏同这案,究竟怎样了?”寇公道:“真正拷死了,没一字口供。”济公道:“这便好了,死的口供比活的好问得多呢!”寇公道:“圣僧体得取笑,在下才疏学浅,还要求圣僧指教指教才好。”济公抬头朝外面望了一会,对寇公道:“你代我分付一句,叫他们堂上堂下的人一个都不要走,马上要讯苏同的口供呢。”寇公遵命,传出话来。又过了一会子,恰好外面已漆黑似的,济公又分付将堂下铁炉风箱一应物件打扫干净。着他们堂上堂下,站个齐齐整整,把头门关了。寇公不解何故,但晓得圣僧很有法力,只得如法炮制。济公又朝外边望了一望,晓得到了时刻了,随即站起身来,说道:“寇大人你带一支笔一张纸,同我去录口供罢。”只见济公走到大堂上面,两边吹了一口气.忽然堂上堂下的人,皆变做牛鬼蛇神似的。自己往上面一坐,寇公把圣僧一看,但见济公满面卷发,白眼突外的,好似一位阎罗天子。堂上两支风烛,也变做绿莹莹的鬼火一般。忽听济公喊道:“来人!”下面走上一人,虎头豹目,左手持一把铁蒺藜,右手拖一条铁链,站在堂前听命。济公便从腰间掏出两颗小丸药,暗暗对寇公说道:“你拿去塞在苏同鼻孔里,你就去屏后录供罢。”     
    寇公便着人在屏后点了一盏不明不暗的灯,又拿了笔砚纸张悄悄的走到苏同尸前,把丸药送到鼻孔里面,自己抽步走入屏后,就在啊门漏缝里偷看外面。忽听堂上又说道:“带苏同上来!”就见那拿蒺藜的小鬼头跑下,不上一刻,一手拖着铁链,就把苏同带到堂上。济公问道:“苏同你来了么?你在阳世刑罚已受尽了,你也没有什么罪过了。但是同你一起犯法的张禄,他现今也不问你死活,他在皇宫里快乐无穷。这人心术太坏,你替我把他怎样同你谋刺济公圣僧,怎样把刀送到青宫里面,一一说来,便好销了案,早早放你投一个大富大贵的胎。要是你不说明,那张禄不能带到,你必定要在枉死城等他。这个苦,我想你是吃不来的了。”说着,就问旁边公曹道:“查一查张禄阳寿还有几年?”但见一位老者,慈眉善目,白须过胸,头戴公曹直翅帽,将手中簿子打开一看,说道:“早哩,早哩,他还有三纪阳寿呢!”忽听堂上又对苏同道:“你听见罢,你如把供供明,顷刻就可把他抓来销案,放你投生。若有一字虚浮,你便就要在枉死城,受三十六年的苦,等他阳寿既尽,才得结案。你不是自寻苦吃吗?”苏同听毕,跪上半步说道:“小人愿供了,但求爷爷早早放小人投胎去罢。但是不要再投在太监胎里,一世的不男不女,实在难过。”堂上道:“那是自然。”苏同就此遂把怎样记了济公的仇,怎样同张禄在假石山畔谈散职的苦楚,怎样起意要刺杀济公,怎样同到御膳间拿切面刀,怎样跑到渌猗亭刺杀济公不成,将木段、黄绫被切了两段,回头又怎样同张禄商议,将刀送到青宫,作害徐老儿徐升,路过船厅,又怎样遇到周选侍,带同入宫保奏,从头至尾,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堂上又问道:“你的腰牌,究属是何处失落的呢?”苏同道:“是在渌猗亭刺杀济公时失落的。”统统供毕,济公因唤过一人低低说道:“你代我如此如此。”但见那人浑身雪白,腰里束了一条草绳,手拿一根哭丧棒,头上戴了一顶“一见大发”的帽子,跑到屏后。恰好寇公的供词已经录好,抬头见得来人吃了一惊。那人便把供词拿去,走到苏同前,又上堂取了一支笔,叫苏同画了个押,复又用笔在不同二指上一顿涂,在押下又印了一个罗记,取回交到堂上。

  诸事已毕,但觉得一阵大风,反转把公案上风烛刮得旺亮了。又听屏门一响,来了一位大官,再行定睛细看,两旁的人都换做阳世的差官,当中阎王也不见了。那位大官便向公座上坐下,拍案问道:“苏同,你认识本部堂吗?”苏同抬头一看,恰是要命的寇公,说道:“寇大人,咱们已死了,难道你还追到阴司里拷供不成?”寇公哈哈大笑,说道:“本部堂不必再拷你了,你的供已供过了。”在堂上拿着供单远远的指着说:“这个押在阴供的,不是你的吗?”苏同一听,方知中计。抢步上堂,就想来抢供单,却被差役拿下。寇公分付押下退堂,且待提到张禄销案不提。

  却说寇公跑到后面,看见济公还是在那里吃酒,忙进前说道:“圣僧妙法,令人敬服。”济公道:“这些小事,就同你们读书写一个说话帖子差不多。但是还有一篇大文章在后首呢!”寇公不解何意,也就含糊答应了一声。那知这句话中,就暗含着八月十六日杀皇上,册立五贤王一段事情在里面,寇公怎得知道,所以只得含糊答应。又听济公道:“外面时候已经不早了,大人就请上朝会罢。但你走到中途,若遇见一个人躲入巷内,你须着人把他捉来,这就是张禄。”你道张禄因何半夜就走到外面?只因被皇上取回懿旨之后,知道事情终要破案,在宫中过了几日,刻刻如坐针毡。这日正当临朝,张禄便悄悄由宫中逃出,就想远走高飞。那知已被济公算定,就关会寇公上朝时,一路之上,随处留神。寇公便切记在心,带了四名亲随,出了刑部衙门,一直走去。刚离午门不远,见前面有一黑影子,搭眼看见,那影子便翻身从旁首巷内将要逃走,寇公忙唤家人上前缉获。转眼之间,见两名家人,拖着一人前来,定睛一看,真正是个张禄。便着了三名家人,将他押回衙门,自己只带着一名家人进朝。到得朝房,时候尚早,就同大众谈了一些闲话。   
    忽听外面传说道:“圣上已坐了朝了。”纷纷遂皆进朝。但见头一个就是金仁鼎奏报大成庙木料瓦砖之账及开工日期,皇上看过,返归班中。跟后就是兵马都招讨徐天化,奏八月十六太后万岁,请降诏饬五贤王进宫恭祝刀寿。皇上也便准奏,徐天化亦退入班中。第三起便是寇帧审苏同一案,并将口供呈上。皇了看了一遍,说道:“原来如此!怪道听说圣僧黄绫被上有刀伤呢。”又说道:“该监应得何罪,就凭贤卿议行,不必再覆奏了。”寇桢说了一声“遵旨”,随即把路中缉获张禄奏了一遍。皇上大笑道:“这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就统统着贤卿议办罢!”寇桢也就退班。当时散朝,寇尚书回了衙门,查点济公,家人道:“一早已走了,临时丢下一个纸条来说,交代大人,不可误事。”寇公接来一看,满肚疑惑。不知纸条上所写何言,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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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27 20:49:09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九回 凤仪馆徐焱定密计 慈宁宫选侍造蜚言


  话说寇桢退朝,回到衙门,见济公留一纸条,寇尚书连忙观看,见上面写着:“八月十六夜,亥正一刻,预备红灯,挂在衙前南首。只伺候遇有勇士肩负着人者,即救上船,不可有误。”下面画了一把铁锥、两只酒坛,旁边又注了个“好生为本”四个字。寇尚书想了一会,不知八月十六又有什么岔事,好在为期尚远,且到临时再看罢了,主意已定,便吃了些须茶点,分付坐堂。不一时,张禄带到堂下,可笑这个张禄,较苏同胆小得多呢。走上堂来,把两边刑罚一看,直吓得抖抖索索的跪下说道:“寇大人不必问啦,咱家儿情愿招了。”他就一五一十的,把供招得清清楚楚,却与苏同之供,一些不舛。当下寇尚书要准谋弑太子不成定罪,二人皆就该绞立决,寇尚书因济公纸条上有“好生为本”四字,遂加倍设法,援例减轻,分别首从。将苏同定了个遇赦不赦的监禁,张禄定了个三千里极边的军罪。不到几日,自将张禄起解不提。

  且说徐天化那日别了太后回到帅府,闷闷的想了一日。到得晚间,大家用过晚膳,便轻轻巧巧的向三儿徐焱打了句军中的暗话,徐焱便跟着走到凤仪馆。这凤仪馆的地方,极其僻静,在东花厅假山石后面,有一石门进去,石门关上,生人至此,不知内中尚有宅院。天化父子到得里面,忙把门关好,真个内中谈点机密心事,要算是有一无二的所在了。闲话不提。徐焱到得里面,就埋怨道:“我等忙浑了,怎么连灯都没带盏来?”天化道:“无妨。”当在腰内掏出一粒夜明珠,往当中桌上一摆,只见淡淡的一团亮光,如天上顶大的明星一样,座位已能辨认。当下二人坐定,天化道:“我今天在宫中,内中怕的早晚有大变动呢。”徐焱道:“何以见得?”天化就把见了太后蹊景以及周选侍的话说了一遍。徐焱道:“要五贤王登得帝位,我家权柄却是大得多呢。但是这班妇女内乱,怎样成得势来?”天化道:“现今他们并不露丝毫踪迹,专候我命下,然后才行事呢。”徐焱道:“父亲意见以为怎样办法?”天化道:“我要学霍光度昌邑王故事,先将皇帝罪过,一款一款的写一奏太后的奏折。我家中便设私宴,将公卿大夫统统请到,外面着兵围守。酒过三巡,我同你两个哥哥带剑入席,将昏君一切罪过数出,并将立五贤王之意说明,挟令大家在奏折签字,顺我者生,道我者死,谅大众不敢不遵。然后连夜进宫,就慈宁宫召这昏君入内,宣其罪过,封为王位,压令带同妻子,随即出宫。一面就请太后草诏,至夷安迎五贤王即位。你看这样办法好是不好?”

  徐焱听毕,冷笑一声道:“我爹爹要算是抄陈文的好手呢!但是现今之世,与汉朝大不相同;而且昌邑王只做了几十日皇帝,一点羽翼没有。爹爹若要果学霍光行事,男请就此携眷投金,免及赤族之祸。”天化道:“你不必作躁。据你看,当怎样办法呢?”徐焱道:“据男意见,头一件须要把五贤王迎入宫来,一经废主,当即立主,免得人心摇动。第二件,这个昏君,必定要置之死地,万不能封藩在外,令他死灰复燃。第三件,同时还须把太子一并害杀。我不瞒爹爹说,这件事,男两年前就筹画得定妥了,但未有机会,不便妄谈。”天化道:“我儿既有定见,不妨说来,斟酌斟酌才好。”

  徐焱道:“八月十六太后万岁,不是例行宫中有筵宴的吗?这日我家选三四十名心腹得力的弁勇,扮做戏子,就说送戏入宫。晚间着两个哥哥,各分一半,在四面埋伏。至于昏主、青宫、各大臣,不必邀约,至时皆在宫中赴宴。酒过三巡,爹爹就按剑出席,将昏君所行不义之事,对大众宣布,然后唤两位哥哥出来,一个管昏君,一个管青宫,每人一剑,岂不爽利?杀过之后。即保护太后升殿,册立五贤王,随即就命新君坐朝,把在朝文武大大的升赏,岂不是大事便定了吗?”天化道:“我儿高见,胜我百倍。但五贤王现在夷安,怎能召得入宫呢?”徐焱道:“这事更容易了。爹爹得便,不妨就以太后万寿为题,兼之病后思念幼子,反在这昏君前奏上一本,叫他自己降旨,把他请来便了,不较我们省事得多吗?”天化道:“我儿真是智囊,实在筹画得周密。明日我进宫同太后议定,即行奏请五贤王回朝,但我儿外面切不要提出一字。”徐焱道:“爹爹不必疑我,但这两位哥哥,必须到临时才能告诉他们。”天化道:“这是不差,所以今日我不叫他两个来,也是这个意见。”二人议毕,遂收了夜明珠,开门出了凤仪馆,各自安息一夜不提。
    次日徐天化照旧上朝,朝散后,暗暗遂进了慈宁宫。见了太后,把徐焱之计,说了一遍。太后半晌不语,泪滴滴的说道:“计策虽好,就是太狠毒一点了。可叹皇孙,丝毫无罪,我怎样舍得呢?就是这个不孝的昏君。要是眼见得被人杀死。终属是我养的,我到底有些肉痛。这事还要请老兄弟从长计议才好。”

  却说徐国舅本是一团高兴进宫,忽听见太后这样说法。浑身如落在冷水里一样而且此计我已说出,倘竟不行,他家终是母子,假或一日和好起来,漏出一点风声,我使有杀身之祸。左思右想,呆了许久的时候。忽见周选侍推帘而入,手中拿了一枝桂花说道:“小游园木樨到已开了。”转眼恰见徐天他坐在下面。就同泥塑木雕的一般,周选侍好生诧异,因说道:“国舅爷想着什么?前日之事,等画得如何了?”天化方要开言。只见国太忙把适才国舅所说的话,一长一短说了个罄尽,又把自己舍不得自家骨肉忽遭杀戮的话,也说了一遍。周选侍暗想道:此事必定要煽惑成功,大家才站得住。若一中止,他家母子合起式来。我们皆死无葬地矣。沉吟一会,因说道:“咱们的国太,实在仁慈。可怜他老人家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可知他们现今并没个舍不得国太。适才咱到小游园采桂花去,听见昭阳院同伙儿说的,皇上前日因国太的懿旨,愤愤回去。却喜小千岁在宫中,皇上便叹气说道:‘我这母亲,他又毫无见识,偏偏要管闲事,将来把个国家的内政,不晓得闹成什么样子为止。’小千岁乘便就进谗言道:‘我不晓得祖后是何意见,此时就连见了臣男,也冷冷的不大欢喜。据臣男看起来,他此时心里,只合式一个五皇叔。’皇上道:‘他合式他,就由他合式他去,将来就安置他们在一起便了。’小千岁道:‘父皇此言差矣,人生行事,须要替鸮翦翼,何能代虎添牙?这样说法,臣男以为不妥。’皇上又想了一回道:‘我有个法子了,现今金人不是时常渡淮闹事吗,我用个明尊暗害的计策,就在淮堤左近,造一座极美丽的行宫,将太后安置该处,就着五王侍奉,兼饬五王守淮。那时金人晓得亲王、国母,皆在该处,必定渡淮,设法将二人虏去。自此岂不是朕可以安享太平,当无后患了吗?’”小千岁听毕,称赞道:“此计大妙,难怪他们母子合式,叫他们一道儿合式到外国去罢。”说毕,又对国舅道:“咱的国舅爷,咱们说的这一席话,你老人家清楚吗?据奴婢看来,有其父必有其子。就是这位小千岁,他心中的意见儿,也很是不弱的呢。”

  国舅听毕,叹了一口气道:“周姐儿,这些话,嗣后你也不必再对我们讲,我们是灯草拐杖,做不得主的。但是果然姊后一朝到得外国去,那时臣弟要想会面,是很为难的了。”太后此时听了周选侍这番言语,简直连皇孙也就恼起来了,遂向周选侍问道:“可是真的吗?”单说周选侍本是捏造的一派胡言,反说道:“怎么不真?这些话就是照本宣扬,一字不舛。闹起是非来,咱们的脑袋儿还有些悬悬的,怎么还敢有一字掺假呢?但是奴婢的一片痴心,伺奉国太,就是刀架在咱们脖子上,都是要说了,总不忍自家避嫌疑,让国太被人暗害。国太如实在不相信,奴婢就在国太前先发个誓儿。”说着,双膝即便跪下说道:“苍天在上,奴婢适才对国太所说的话,若有半字虚言,就叫奴婢滚在枯井里淹死了。”看官,你道这周选侍发的这样誓,可刁恶到了十分吗?枯井本是没水的井,怎么淹得死人?那知后来偏偏的却应在这个咒上。但是此时国太以为他急得发誓,谅此言是千真万确的了,便对着国舅道:“适才你我谈的那句话,请你回去再格外想想变通的法子,如实在没得别法,只得就狠着心肠照办便了。”国舅道:“姊后且莫忙,据实请问,这事是何等大事,何能游移不决?臣弟今年齿长已六十岁了,不能白白的害了自己;如照姊后这样恍恍忽忽的、大约终是多谋少成,自取其祸。”国舅正在说得吃紧之际,忽见昭阳院两名太监,慌慌张张直奔内宫而来,太后大吃一惊。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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