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汉“飞龙进宝千秋万岁”铜镜考略

懒禅

“大学城里，康陵犹在，不见南宫白虹。乾亨大有天皇帝，千万岁、飞龙进宝。     心怀怅惘，洛州交州，伪庭蛮夷难灭。鼠入牛角徒奈何，不肖子！媚猪靓否？” —— 鹊桥仙一曲，讲述南汉故事，引来无数叹惋

广东旧称岭南，历史上曾建立过两个独立王国：一为秦末赵佗创立的南越，一为五代十国时期的汉，为与当时中原地区后汉区别，史称南汉。南汉国都广州，经五主存50余年（917～971）。

南汉王朝的实际创建者刘隐祖籍上蔡(今河南上蔡县)， 先辈由福建迁移到广东定居，为广东当地望族。刘隐父刘谦因克黄巢起义有功，被封封州刺史、贺江镇遏使，拥有一万多人马、数百艘战舰。公元849年刘谦在贺江病逝后长子刘隐受命为新的封州刺史。

刘隐继承父业后，进一步扩张自己的实力，又因军功及与权臣朱温的良好关系被先后任命为静海军行军司马、静海军节度副使、静海军节度留后、静海军节度使加同平章事等职。公元907年朱温建梁称帝后，他因拥立有功被先后任命为检校太尉、侍中、静海军节度、安南都护，检校太师，中书令等职，并受封为大彭王，不久改为南平王。既而进封南海王。后梁乾化元年(911年)，刘隐因病逝世于广州，其同父异母弟刘岩接任静海军节度使，继续统治岭南地区。刘隐死时仅38岁，后被南汉王朝追尊为“烈宗襄皇帝”，葬德陵。

刘岩又名刘陟，曾先后任朱梁静海军节度使、检校太保、同平章事、检校太傅、中书、南海王，并继续扩张实力，扩大和巩固刘氏在岭南的统治。公元917年，刘岩在广州宣布称帝，建国号为“大越”， 改年号为“乾亨”，定都番禺(广州)。第二年，刘岩为表示自己汉朝后裔的身份，为恢复汉家天下改国号为“汉”，史称南汉。公元925年，因见白龙于南宫三清殿而改年号为“白龙”并改名刘龚，后又取飞龙在天之意改名为刘龑。公元 928刘龑改年号“大有”，公元942年三月，刘龑去世，共在位25年，史称南汉高祖。刘龑晚年性格大变，开始残暴荒淫，奢侈无度。

刘隐与刘龑统治时期，一方面铲除割据势力，巩固刘氏统治，维持社会秩序，实行保境安民和重视发展生产和贸易的政策，招抚流亡，鼓励农业生产，招徕海外和各地的商贾经商贸易；另一方面又礼贤下士，大量起用贤能的中原人才，致力岭南建设，刘龑统治期间尤其重视教育，设立学校，恢复科举考试制度，使岭南地区在五代分裂时期保持了中国传统文化。通过刘隐兄弟的开明治理与大批文化素质高、政治经验丰富的中原人士的辅助，相对于中原地区的兵荒马乱，南汉王朝统治下的岭南地区相对保持了政治清明、社会安定的稳定局面。
刘龑去世后，第三子刘洪度继承皇位，改名刘玢，年号“光天”，刘玢不问朝政，荒淫无度。公元943年，年仅24岁在位不足一年的刘玢被弟洪熙派刺客杀死，谥为殇帝。

同年刘洪熙继位，史称中宗。刘洪熙上台后改名为刘晟，改年号为“应乾”，第二年又改年号为“乾和”。他的昏庸无道和暴虐残忍比殇帝更是有过之无不及。因自己弑兄篡位，怕同样事在自己身上发生，于是将其十三个兄弟全部屠杀干净。公元958年，刘晟因荒淫过度染病不起，终年39岁，葬昭陵。他生前面对后周政权不断兼并，形势堪忧的时局，竟然说："只要我能免于灭国之祸就好，哪里还管得了后世子孙"。

  刘晟死后，他的16岁的长子刘继兴继承皇位，改名为刘鋹，改年号为“大宝”，史称南汉后主。后主刘鋹昏庸无道，荒淫无耻。公元971年正月，北宋大军攻占岭南，包围南汉首都广州。后主刘鋹投降。由刘隐、刘龑兄弟开创的刘氏南汉王朝，历四帝54年后宣告灭亡。

刘氏家族自刘隐起，统治岭南地区长达六十多年。虽然作为南汉君主，刘氏的皇帝们一代不如一代，但总体来说，与中原地区相比，在刘氏的统治下，岭南地区在五代时期还基本上是一个社会环境比较安定、经济和文化都还在继续发展的一方“乐土”。应该承认，刘氏家族尤其是刘隐兄弟为五代时期岭南地区经济文化的持续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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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铜镜出自江西省宜丰县。此镜直径109毫米，厚度7.5毫米，边缘切面呈三角形，铜质脆硬，局部黑漆古色。九道弦纹将铜镜从外到内分为四区：一区最宽，三角形的镜缘上排列有五道弦纹，中间空处左旋读排列四字：千秋万岁，文字中有四朵云纹间隔；二区与一区之间有弦纹两道，二区文饰为不规则蔓草纹，蔓草纹跨二区和三区；二区和三区有一道弦纹，三区除蔓草纹外，有四个右旋读文字，文字部分为第四区的弦纹阻断，但仍能辨认出“飞龙进宝”四字；第四区无文饰，弦纹部分不完整，镜钮比较小。初看此镜有辽至北宋时期风格，参考其细部特征，笔者则认为其是不可多得的南汉遗物。理由如下：

1、从整体造型来看，此镜边缘切面呈三角形，边缘厚而中心薄，镜钮小，镜背装饰的云纹与弦纹有明显的中晚唐风格；
2、从铜质分析：辽与北宋铜镜的铜质发红黄，一般质地坚韧，不易产生冰裂纹，唐至五代镜由于锡含量较高，质地脆硬，并容易产生黑漆古或水银古及冰裂纹。此镜面经过磨砺，产生黑漆古光泽；
3、千秋万岁一词在西汉时就已经流行，我们见到的西汉印章与瓦当都有此类吉语。千秋万岁作为铜镜上的吉语，最早发现在唐的万字型镜上，四字上下右左分别排列。以千秋万岁铜文字为装饰的铜镜与钱币,流行于中唐至北宋早期（包括契丹与辽的全期）。吴文清先生《从‘千秋万岁'铭文镜看汉字简化的历史渊源》一文中认为千秋万岁铭文存在由繁到简的文字变化，从此镜上看，四字为属于标准隶体，没有简化变形的痕迹。从此可以推断，该镜时代应当较早；
4、以铜文为铜镜的装饰由来已久，西汉至清初都有流行，西汉五铢、开元通宝、大观通宝、大定通宝、泰和通宝、昭武通宝等，基本都是当时人利用流通钱币为母制范而成，镜上的钱文为我们判断铜镜的时代提供了宝贵的信息。此镜考据时期的关键在于铜镜第三区上被覆盖掉一部分的“飞龙进宝”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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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龑非常迷信，乾亨九年十二月，因见白虹化为飞龙,而改年号为白龙，又更改自己的名字为刘龚，有胡僧人据谶书说，叫龚的人会灭南汉，于是刘龚又根据《周易》里的“飞龙在天”之意，自造“龑”字，音岩，并以此为名。飞龙进宝铜钱最初被已故钱币学家马定祥先生在《飞龙进宝析》一文中认为是南汉刘龑在改年号白龙及改名前后铸造的一种纪念大钱，王贵忱先生在其《刘隐和南汉铸行钱币考略》一文中肯定了马定祥先生的看法，并发表了他早年在广州收集到的另外一枚飞龙进宝拓片。近年发现一枚背高浮雕龙凤纹的飞龙进宝铜钱，文字与前者接近，而高浮雕龙凤纹在五代钱币上非常流行，比如永通泉货、唐国通宝、天策府宝、周元通宝都有发现背龙凤的存在。背龙凤纹飞龙进宝的发现更加证实了两位前辈所说不虚。

比较铜镜上文字与三张钱拓上文字如一人所书，尤其制作出拓片后与高浮雕龙凤纹的飞龙进宝铜钱比较，文字、直径非常接近，另外发现将铜镜内区与龙凤纹铜钱的拓片重叠在一起，去除铜钱磨损因素，可以说是完全重合。

由于南汉少铜脉，绝少铜冶记载。流通货币也以铅钱为主，飞龙进宝铜钱则历来被认为是南汉刘龑为改名特制纪念赏赐之用，而“飞龙进宝千秋万岁”铜镜上八字组合诵读寓意更为明显，据以上看法，个人认为此镜为南汉内庭特制之可能性甚大。

史载南汉冶铸业规模宏大，技术水平很高。金银铁铅等金属大量用于宫廷建设和钱币铸造方面：高祖时建昭阳殿，“以金为仰阳，银为地面….皆饰以银”，中宗时建乾和殿，12条铁柱均以铁铸，每条周长7尺5寸，高1丈2尺，总重量达到300多万斤，在岭南矿冶史上前所未有，在五代也属仅见。大宝年间，法性寺修造的两座铁塔还保存至今，其中西塔1丈2尺，共七层，塔身四面铸造佛像千尊以上，故又称千佛塔。然而南汉的金属文物留存至今的非常稀少。除铁塔外，所知只有广州光孝寺内珍藏铁磬和广州中山公园及广西梧州的南汉铜钟，均为宗教器物。南汉金石器物发现较少原因之一是由于岭南地区当时不产铜，以至南汉的铜冶无法发展。其二是北宋统治者为消除五代各地政权影响，有目的的销毁有十国纪年的器物，当然，千年风雨的不断侵蚀风化也是原因之一。

这面仅见的南汉飞龙进宝千秋万岁铜镜的发现不仅使世间又多了一品存世稀少的南汉文物，更重要的是对于南汉时期的钱币史与冶炼铸造、日用风俗的研究提供了宝贵的实物资料.

注：
大学城：2004年，广州大学城基建时发现南汉刘隐德陵与刘龑康陵。 南宫白虹：乾亨九年，白虹化白龙，见于南宫三清殿，改元曰白龙 乾亨大有：刘龑年号，刘龑谥号：天皇大帝 千万岁飞龙进宝：镜铭为千秋万岁，飞龙进宝 洛州交州：刘龑轻视后唐天子，蔑称其为洛州刺史，交州吴权，离南汉而自立，为安南离中国之肇始 不肖子弟：刘龑临终，招左仆射王翻语：奈何吾子孙不肖，后世如鼠入牛角，势当渐小矣
媚猪：刘鋹宠姬，波斯女，狐艳盅惑，以秽乱后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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