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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民国杂志会说1948年的中国“路不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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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11 14:38:29 |显示全部楼层
打开1948年(特别是下半年)的报刊,人们会处处感到“危船将倾”的气息:这确实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年代。
一面是大多数人失去了最基本的生存条件:“湖南罹灾40县,灾民800万。福州暴雨,倒屋sop幢,死人盈千。广东霪雨加上台风,淹没盘山、开平二县,新会。思平二县半淹。江西连绵雨水,报灾46县,为三十年所未有。安徽安庆下游圩堤溃决,沿江13县被淹土地40万亩。边远的云南大雨滂沦,也有两县便变成泽国,20余县闹灾”(9月4日天津《大公报》,下同),“津难民达12万人,逃难人员生活无着”(l月28日),“沪市场惊涛骇浪,米价狂涨瞬息万变,黑市每石千八百圆,抢粮抢饭之风甚行”(11月8日),“南逃学生苦矣,乞讨以求一饱,裹着棉被上课,疟疾痢疾流行,已有很多死亡”(11月12日),‘北平学生多以窝头充饥,云大日前几乎断炊,武汉学生在汉阳门的废墟上举行活命拍卖会,厦大一位女教员吞服水银自杀,弦歌不绝的学府,类似排演悲剧的舞台,进德修业的学人学子,几乎成了叫花子”(l月2日)……
另一面则醉生梦死,拼作最后的狂欢:“上海:挥金如土的不夜城”,“财政局统计:8月份娱乐捐10余万元,9月已达30余万”,“兰苓红霞。兰天女子服装公司尽管缺料,也忙得不可开交”(l月13日),“上海女人爱时髦,今年秋装又放长,梳个凤尾头,插上嵌珠木刷,领高腰紧,黑的颜色最流行,耳环流行大而像花瓣形”(9月22日)……
各种荒诞离奇的社会新闻不腔而走。1948年最为轰动的,莫过于所谓“四川杨妹9年不食”的“闹剧”。国民政府中央社发专电报道,扬言发现了“世界上第一个不怕米荒的人”,重庆市卫生局还煞有介事地作“科学考验”,据说还有大学生写信向杨妹求婚的,最后西洋镜戳穿,是一个骗局。
正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12月1日天津《大公报》还报道了“广东一幕喜剧”:一青年写信给某报社,自称有救国奇才:“不用向外借款,限在两个月期内,能使全国金融永久安定(非清算豪门资本)计划 不用发一炮弹,限在三个月期内,能使中国内战随时停止(非实行共产计划);两个月里能使棉织品供应全中国,同胞们安居乐业,治安路不拾遗”,国民党港澳支部执行委员会书记叶某居然信以为真,亲自接见,才发现该青年系一精神病人,闹了一个“病急乱投医”的大笑话。
“最后一幕”往往是喜剧的演出。在出版业极不景气的1948年,标榜“幽默”的《论语》却始终保持良好的销售势头。编者邵询美不无得意的宣称,刊物的直接订户“已从机关,学校,银行,商号,推广到了寺院,庙宇”,据说一位长老居然亲自跑到偏远的发行所来订购。也正如编者所说,“现在的环境实在太幽默了,以前是懂幽默的人才会幽默,现在不论什么人都幽默得很。”《论语》上的“幽默”确实都来自生活本身。
例如149期的这则“小品”:“法币满地,深可没胫,行人往来践踏,绝无俯身拾之者,谓之‘路不拾遗’,谁曰不宜!”几乎是一种写实。有的就是从报纸上抄录下来的:“平县某纸店,近年异想天开,向银行买来大量不能通行的一元钞票,盖上‘冥用银行一百元’字样的印戳,每张卖法币一百元,利市百倍,附近的善男善女争相购买——真是生财有道!”至于每期都有的民谣(如153期的《物价谣》:“平平涨涨涨平平,涨涨平平涨涨平,涨涨平平平涨涨,平平涨涨涨平平”。
同期的《教授谣》:“教授不如叫化,叫化不如理发,理发不如立法,立法不如司法,司法不如监察,监察不如警察”),对联(如165期的《赞财政当局》:“自古未闻粪有税,而今只谓屁无捐”),打油诗(如1的期的帐安竹枝诗》:“市上一片现凄凉,此修门面彼下乡。日上三竿门未启,军警频频催晓妆”),有许多都是早在民间流传的。就连普通的广告也透着幽默。如《论语赠连续登载丰子恺的“书画润例”,每月一“重订”:册页(一方尺)或漫画(不满一方尺)或扇面每幅定价,6月为200万元,7月即为400万,8月又上升为600万,就这样紧赶慢赶也依然赶不上物价上涨的速度: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好的漫画题材。
未世景象的另一端是文人的自杀。国民党中政会秘书长、蒋介石身边的“大秀才”陈布雷于11月13日自戕,朝野为之震动。他留下的遗书中,“百无一用之书生”、“油尽灯枯”。“毫无出路”、“无能为役”、“误国之罪,百身其赎”、“瓶之倾兮皇之耻”等语,曾引起时人的许多感慨。/14/其实,在此之前,7月3日凄风苦雨之夜,早已有一个文人自沉于姑苏阀门外梅村桥下。
此人即是“诗词文章,以及刻镌图章,俱卓然自成一家”的乔大壮,他在供职北洋政府教育部时,应鲁迅之请书写的《离骚》集句,至今仍悬挂于鲁迅故居。在许寿裳年初惨遭暗杀以后,他曾任台湾大学中文系主任,暑期中却被解聘。他对时局早有不满,曾撰一对联送蒋介石政府的“国民大会堂”:“费国民血汗已?亿?集天下混蛋于一堂!”自沉前与友人谈抗战时送二子参加空军,不料现在竟要轰炸自己人,“实在是杀业深重”,他自感无力救国救己,遂效屈原,留下绝命诗一首:“白刘往往敌曹刘,邺下江东各献酬;到此题诗真绝命,潇潇暮雨在苏州。”
这年11月出版的《文学杂志))3卷6期特载署名“方回”的悼念文章,并谈及当年王国维的自沉。作者说:“今日已经不是朝代的更易,而是两个时代两种文化在那里竞争。旧的必灭亡,新的必成长。孕育于旧文化里的人,留连过去,怀疑未来,或者对于新者因无所爱,而对于旧者却已有所怀疑。憎恨,无法解决这种矛盾,这种死结。
隐逸之途已绝,在今日已无所迷于天地之间,无可奈何,只好毁灭自己,则死结不解而脱。像王静安、乔大壮两位先生都是生活严肃认真、行止甚谨的人,在这年头儿,偏就是生活严肃认真的人难以活下去。所以我们对于王、乔两先生之死,既敬其志,复悲其遇,所谓生不逢辰之谓也。”
事情确乎如此,到1948年年底这新、旧交替的历史时刻,对于“新”的,人们可能有不同的看法,或寄予希望(甚至充满幻想),或拼死反对,或抱有疑惧,或尚无确定立场,但“旧的秩序再也继续不下去”,已成为不争的事实。眼见沉舟渐没,所有的中国人都默念着一句话:“一个时代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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