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金匮”系列钱币铸造时间新探（懒禅）

丙辰中秋

王莽是近两千年来中国历史上争议最多的人物之一。有人称他是改革家，有人斥他为复古狂。篡汉之前，时人把他比作“周公再世”，作为忠臣孝子的楷模；后来之人却把他看成“曹瞒前身”，成为了奸雄贼子的榜首。褒他最出名的是胡适，封他为一千九百年前的“社会主义者”；贬他最有才的是白居易，说他“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王莽币制混乱程度在历史上数一数二，但其钱币精美程度也可谓一绝。未建国前，他铸造有大泉五十、契刀五百、一刀平五千；建国后，铸造的钱币有和六泉十布和货布，除此之外，还使用天然材质的货币：龟、贝、金、银之属。以上这些都是史料有载的，史料未载的而有实物发现的有两种：布泉和国宝金匮系列。

莽钱的铸造虽然繁复，但有其脉络可寻，即根据史料记载印证，根据实物文字推断。根据实物文字推断，布泉应是王莽第三次货币改革前后的产物：布泉铸造精美，悬针篆书体，泉字中竖断开，且与王莽货泉文字形制极为类似，此泉大部分发现在陕西关中一带，有与其他莽钱同坑出土记录。也有人根据《汉书·王莽传》“始建国二年（公元10年），吏民出入，持布钱，以副符传。”的记载，认为是王莽在第二次货币改革时顺便铸造的一种出入城门的信符。

王莽施行宝货制之前，铸造的钱币上全部采用铁线篆（或称玉筋篆）书体，始建国二年后铸造的泉布上也基本使用铁线篆（或称玉筋篆），只是在一些布上如大布黄千，才开始使用悬针篆法。始建国二年实施宝货制后，第三次货币改革（天凤二年，公元14年）时发行的货布与货泉，钱文开始完全转变成为悬针篆法。布泉文字与早期货泉极为相似，应为同期之物，铸造年代估计会稍晚于宝货制开始的时间。

由于史籍无载，加之数量稀少，国宝金匮自晚清被发现以来至今一直被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一直以来，我们能看到的只是中国历史博物馆中的那枚藏品图片。然而地不爱宝，尤其近年各种古钱新品层出不穷。前年西安发现一枚国宝珍匮直五千，以后又陆续发现完整及断裂的未成品国宝金匮直万数枚乃至更多，据说出自铸造遗址或灰坑。根据实物分析及诸位高手讨论，应属真品。

国宝金匮系列的文字为铁线篆，那么至少应该是在天凤二年（公元14年）前铸造。以前以为国宝金匮可能与契刀、一刀同期，比值分别为万、五千、五百，但前年西安出土的那枚国宝珍匮直五千，将我以前的思路完全推翻。在同一时间发行两种面值相等，造型各异的钱币确实不可让人理解。王莽钱币推行系列化，国宝系列目前发现两种，直万、直五千。是否以后还会有直千或直五百的品种发现？个人认为应该不会再有了，这个话题接下来说。关于国宝金匮的断代，我想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分析：

1、“国宝金匮”系列钱币的铸造下限
王莽本人非常迷信。即位之初（始建国元年，公元9年），即下诏书，认为“黄天革汉立新，废劉而兴王，夫劉之为字，卯金刀也.......其去刚卯莫以为佩，除刀钱勿以为利，承顺天心，快百姓意”，除一刀与契刀外，因五铢的铢字有金字旁，也下令废除，改为小泉直一。自此，王莽在其建国后统治的十五年中，所造的钱币上都不再有“卯金刀”这三个文字符号出现。
我们可以明显看到，在“国宝金匮”上面有着令王莽忌讳的一个字——“金”。这说明“国宝金匮”的铸造下限至少是在王莽建国之前（始建国元年，公元9年）。
2、“国宝金匮”系列钱币的铸造上限
王莽虽出身外戚豪门，但其在篡汉之前，一直以恭俭孝行面目示人，汉成帝（公元前32-前7）时期由黄门郎一路累进至新都侯，哀帝（公元前6年-公元1年）时略有沉浮。哀帝死后，被太后拜为大司马，参与立嗣。汉平帝（公元1年-公元6年）时年六岁，太后临朝称制，由于非常信任，委政于王莽，被封为太傅、安汉公。
被封为安汉公后，王莽益加谦卑，使用加封、贿赂诸侯王，增加官僚俸禄、建立学堂，增加太学生名额等方式笼络人心，建立威信。并将女儿嫁给平帝为皇后。身份愈贵，以至于仿周公故事，拜九锡、用天子礼。这个时候的王莽还是非常谦恭，汉平帝生病，王莽做策，到宗祠中发愿，愿以身替代，然而成帝还是死了。
王莽的政治改革从他在元始四年（公元4年）拜宰衡之后开始。是年，起明堂、辟雍、灵台，为学者筑舍万区，做市常满仓，定制度，立乐经、益博士，搜求天下图书。元始五年，又祭明堂，征诸侯王二十八、列候一百二，刘姓宗师九百多人助祭等。可惜汉平帝很早夭折，王莽不得不为了进一步攫取政权而放缓改革的步伐。
铸造钱币为国之大事，非常人可以定夺筹划。王莽在平帝元始四年总揽朝纲，开始变法谋求新政，“国宝金匮”系列钱币的铸造上限应在本年。此前，王莽应无铸造钱币的条件，也没有进行货币改革的权利。
3、“国宝金匮”系列钱币的铸造背景分析
开始从政到居摄元年之前，王莽一直苦心经营，不断提高个人威望，不断争取自己的权利，缓慢而坚决的消灭政治敌人。汉平帝死后，为了进一步把持朝政，王莽立年仅两岁的孺子婴为帝（公元6年-8年），又指使他人假做符命，用红字写在白石头上：告安汉公莽为皇帝。并让手下拿给太后。由于政权已落入王莽手中，无奈太后做顺水人情给了王莽“假皇帝”的称号，以天子之制。是年改元居摄，居摄元年（公元6年）五月王莽终于一揽朝政。这一年，他的工作放在安抚天下，赏赐功臣，试探各方反应，为取得政权做最后铺垫。
第二年（公元7年）五月觉得大事已定，遂颁令造“错刀一直五千；契刀一直五百，大钱一直五十，与五铢钱并行。并禁列侯以下不得挟黄金，输御府受直，然卒不与直”。这一年，距王莽登基改国号成真皇帝后随即颁布诏书实行货币改革仅两年时间。

个人理解国宝金匮系列钱币实际制作时间很可能就在元始四年（公元4年）之后到居摄元年（公元六年）之前这段时间，应该早于错刀、契刀。查王莽铸造的钱币，而且越是早期，面值越大。史料记载中，建国前发行最大的是一当五千，建国后推行小泉，宝货制里面额最大的是大布当千钱，第三次改革后货布的面值仅当二十五。从钱币面值的大小可以看到王莽执政的理想与社会现实的差距。他不断调整自己的理想，想与现实社会相结合，可惜最后，已经没有时间了。已经无法忍耐的饥民与豪强结合起来，淹没了创立仅十五年的新朝。

在汉平帝生病期间，王莽曾仿周公故事，至汉武帝为祭祀天地和传说中的五帝所建的泰畤，求拜天地，愿以身替代。并将祝文带回未央宫，藏在前殿的金匮里，并嘱咐随行的大臣： 不能说出去。这是王莽政治生活中第一次有金匮的记载。

“国宝金匮”系列钱币很可能是王莽受到周公金匮藏书的启发而铸，一为配合货币改革，准备颁布禁金令，二为取刘姓金旁之意为平帝乞福，三为通过新钱的造型让天下人知晓自己以金匮藏书效忠汉王室。国宝金匮的造型上圆下方，圆形的是圜钱形状，方形的代表金匮的造型。也有人说是表示天圆地方的宇宙论，可备一说。

但事与愿违，还没有等到王莽颁布禁黄金令，发布新钱，汉平帝就一命呜呼。“国宝金匮直万”与“国宝珍匮直五千”作为试铸品种，只好暂时停止。三年后，王莽权侵天下，羽翼丰满，登上了“假皇帝”的宝座，并准备正式登基建立新朝，他的人生目标已经从周公升级成为尧舜，当然不再需要以金匮藏书的方式来宣传对刘汉王朝的效忠。

是以推出新的币种：大泉五十和契刀、一刀三种高值货币。国宝系列钱币的计划胎死腹中，两千年来再也无人知晓。
（所有图片采自CC和钱币林的帖子，表示感谢）

[ 本帖最后由 丙辰中秋 于 2007-3-28 17:1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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