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浮云过眼

好故事:《打眼》----作者: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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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2 13:28:33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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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宣德大缸”的离奇故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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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年的冬天,天儿冷的是嘎巴嘎巴的,想一个人捧杯热茶在家里“猫冬”都不让你待踏实了,偏有朋友哭着喊着叫我,说南城有个人家儿,藏了一只宣德年间的大缸要出手,某拍卖公司已经看上了,出价一百八十万,此缸的主儿则表示:“三天之内,可以让利给朋友。”
  “宣德”瓷器?谈何容易。
  搞古陶瓷的人谁不知道,经过明代初叶洪武的这个过渡期,到了“永”(永乐)“宣”(宣德)年间,那可得说是进入了明代瓷器的鼎盛时期,尤其是那会儿的青花瓷器,乃典范之作,人称“永、宣不分家”。这玩意儿一直以来为后人追仿,因为它们用的是进口钴料,叫“苏麻离青”,烧出来的颜色特“抓人”,虽六百多年前的物件儿,那釉色清亮,花色在釉下发出淡淡的幽光,给“好古”之人迎面打出来俩字儿:养眼!再说那画青花的“苏麻离青”料,人说比蓝宝石都金贵,其产地一说是西亚地区的波斯,也有说是非洲的索马里。有史为证:明初时印度尼西亚的苏门答腊是当时东西方过往商船的避风港,从西亚来的商船带着许多可居奇货在此进行贸易,正好郑和的船队路过这里,所以郑和于明永乐年间从南洋带回来的“苏料”,很可能就是在这些商船上获得的。您瞧瞧——六百多年前,三宝太监不经意间做了这么一笔买卖,到了今儿个还搅得一些人睡不着觉,一天到晚胡说八道的……?
  我就懒洋洋地对来人说:一是这么冷的天儿,我不愿意动弹;二来我根本不相信咱们寻常百姓的家里会有这等好事儿!
  但经不住来人的软磨硬泡,只好顶着凛冽的寒风,跟着那人去了。
  在车上我就闭着眼睛想:说来也是奇了怪,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在南城发生,我寻思着,可能是这些年来北京经过大规模的城市改造后,剩下的老胡同就数南城多了,胡同多自然故事就多……?还没容得我接着胡思乱想,那朋友就捅了我一下:“嘿——别睡了,到地方啦!”
  我懵懵懂懂地随着他走进一条小胡同儿,寒风迎面吹来,打了个冷战,醒了。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吧,保不齐也有奇货可居的意外发生呢……?
  转眼间来到了一户人家儿,大门口站着三位老爷们儿,虽然个个穿得严严实实,仍旧冻得直流清鼻涕,看来是在门口等了很长时间了。看见我们过来,这三位就热情相迎,拥进屋子里。
  我那朋友说:“各位,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白先生,古代陶瓷鉴定专家。今天您家里的玩意儿是真是假,他说了算!”屋子里的人都冲着我来了,嘘寒问暖的,所有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一种期待的目光。
  我把朋友拉到一旁,小声说:“孙子哎,有你丫这么办事儿的吗?大冷天儿的出来是给你帮忙,怎么我倒成了主角儿啦?说他们家的东西是真的,我买不起;说是假的,我还能从这屋子里站着出去吗?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
  朋友和屋里所有的人都笑了,说:“瞧您说的,把我们家当成威虎山了吧?咱可都是自家人,他是我表弟。”主人一指我那朋友。?
  我说:“各位大爷,是表兄也好,表弟也罢,等会儿我走了以后你们到家谱上论去。我只是个陶瓷爱好者,懂得一点儿都不比你们多,老王(我那朋友姓王,下文称老王)带我来是想跟大家一起切磋,大家千万别把我当专家!”
  老王起哄架秧子地说:“您就别瞎客套了。您都开博物馆了,都上电视了,在这儿您就是专家!你们说是不是?!”
  一家子人都嚷嚷着:“对!对!表弟说得没错儿。白老师,里边儿请啦您呐……”
  要说起来,我这个人还是真有点儿毛病,禁不住人家忽悠,其实骨子里没有一天不希望人家叫我老师或者专家。想起小时候我爸语重心长的“庭训”:要想人前显贵,必须背地受罪!如今我真的是“人前显贵”了?可他老人家已然不在人世,唉!我好想我爹……
  看着我忽然之间陷入了沉思,大伙儿就更把我当事儿了,气儿都不敢大喘。老王就说:“嘿——嘿!您别得了便宜卖乖,我们这儿没有金盘子,要是有的话,一准儿把您给托起来。就别小丫环献茶——端着啦!还不给他们讲两句话?”
  我狠狠地瞪了老王一眼,对大伙儿说:“同志们,我真不是专家。什么叫专家你们知道吗?低着头在一条越走越窄的死胡同里义无反顾地前进,知道这条胡同里的事儿自然就比别人越来越多的那个人,就叫专家!我不是喜欢钻死胡同的人,不想一条道儿走到黑,所以我不是专家。”?
  人们就挑起了大拇哥,面面相觑地说:“啧!啧!深刻,太深刻了,看来咱们今儿个是遇上真人啦!”
  吸着主人热情为我点燃的香烟,我才发现原来这小屋子里挺温馨的,干净利落不说,一看就知道主人家是个细心人。为了招待我们,人家不仅沏好了香茶,而且还摆放好水果、香烟、巧克力糖块。别忙——这不像是请我来看东西呀,倒像是参加表舅妈家兄弟媳妇她二哥的侄子的婚礼。
  盛情之下,让我十分诚惶诚恐。
  我对老王说:“他表弟,这儿不像是请我来看东西,倒像是迎新亲,回头别把我给当成姑爷了吧?!”
  老王说:“哼,美死你!人家这是客气,拿你当事儿,也是拿自己的宝贝当事儿。”
  我对主人家说:“那您就千万别拿我当事儿了,有什么宝贝您直说,我看得了就给您看看,看不了您再另请高人。”
  屋里的人就聚到一起,嘀嘀咕咕,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白先生呀,今儿个让您看的这件东西,可能是您这辈子再也看不着第二件的宝贝,是一口明代宣德年间的大缸,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文革的时候怕招事儿,我们家老爷子把它用蜡封好,埋在院子里。老人家临死前要我们给挖出来,现在这房子要拆迁,我们哥几个也该分家了,所以决定卖掉。有个拍卖公司看上了,出价一百八十万,可我们哥几个想了想,觉得卖给朋友更保险一些……”
  这故事编的,从哪讲都不能让人信服,整个儿是一个胡说八道,糊弄傻小子呢?但我还必须得听着,还必须得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因为这烟也抽了,水也喝了,不把人家的故事听完不礼貌。
  这家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他们家的家世说的是天花乱坠,估计我已经进入角色了,这才把我引进内室准备欣赏,等着我看到他们家那“宝贝”时激动不已的神色,准备着跟我或者我的其他什么朋友一起,到银行提取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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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2 13:29:10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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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宣德大缸”的离奇故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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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室的正中间是一块地毯,地毯的正中间堆着一座“小山”,上面披霜盖雪地遮了一床白被单子,远看像魔术道具,近看像医疗垃圾,瞧着有点儿吓人。主人家小心翼翼地、郑重其事地掀开了白色的被单,那惶恐劲儿好像是稍不留神就会得罪了他们家的祖宗。
  待那个“宝贝”露出庐山真面目的时候,我盯着这口大缸看,别人就盯着我的脸看,我没看出这个“宝贝”跟大明朝的宣德年间有什么关系,当然他们家人也就没从我的脸上看到激动不已的神色。
  这是一口深褐色的大缸,高约有一米开外,口径也得有八十多公分,缸的四周用“立粉”的方法绘出松树、仙鹤、宝塔、和尚等图案,看着就觉着特别丧气。缸的口沿有一圈一圈的“封盖”,就像老北京用的煤球炉子上箍的一个个铁圈儿。说它是盛水的吧,不合制式,说它是腌咸菜的吧,又太讲究了。玩儿了二十多年的瓷器,这玩意儿我真还是头回见着,但我心里却明白它大概是个什么物件儿,只是不敢随便说出来,如果说明了,就怕人家一脚把我给踹出去。
  看我老半天没反应,这家儿的主人就按耐不住了,挺不客气地问道:“白先生,您是懂瓷器的吗?在这宝贝面前您可是真沉得住气!不会是把您给镇住了吧?!”
  我说:“恕我眼拙,我还真被它给镇住了。敢问这是个什么东西呀?”
  主人说:“什么东西?听好了——这是大明朝皇宫里给皇上养金鱼用的大缸!宣德年间的。没见过吧?——宝贝!”
  我差一点把喝进嘴里的茶水给喷喽,心说你们家的皇上才用这丧气玩意儿养金鱼呢!可又不便表现出来,只好顺应着说:“对!对!是宝贝。”就想离开。
  主人一把拦住我说:“别介,您别走哇,大老远的请您过来是想听听您的见解。其实我们不懂瓷器,只是听老家儿这么说的,您就别跟我们打哑谜啦!”
  我看了老王一眼,老王就说:“你实话实说吧,这儿就你是真行家。”
  我琢磨着今天不给他们说出个一二三来,看来我是走不了了,再加上我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想叫人家小瞧我。于是坐下来点了支香烟,特平静地说:“各位的心情我十分的理解,可……怎么说呢?这东西……它实在不是个正经东西。”
  “嘿!您这是怎么讲话呢?什么叫‘不正经’呀?!”主人家明显有点儿急了。
  我也豁出去了,说道:“这东西第一它不是鱼缸,第二跟明代不搭界。说明白了你们可别打我,这玩意儿是一尊装死人用的肉身瓮。过去庙里的僧人圆寂了以后,要以坐姿摆好放入瓮中,然后一层层地把盖子盖好,再糊上石灰,或埋入地下或藏于窑洞,这是出家人的一种丧葬形式,当年我学考古的时候在南方见过类似的东西,你们仔细看看这缸上的图案就明白了。”
  没等我把话说完,他们家的女主人“噢——”的一嗓子先就叫起来了,并跳着脚的骂:“缺德鬼呀,我说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呢,原来是装死人用的瓷棺材!你们把这么个野鬼给招到家里来了,还当成祖宗似的供着,晦气死啦!”
  我劝说道:“大嫂您别着急,兴许当年老家儿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看着好玩儿就收回来的。”
  那大嫂又骂道:“什么老家儿不老家儿的,跟他们的爸爸没关系!是这几个缺德鬼上礼拜花了十八万块钱,不知道是从哪里买回来的,愣说是明代的鱼缸,值一百八十万。这心眼儿缺的,都缺到非洲去了……”说着话儿她就使劲儿地拍打衣服,像是要把晦气给拍出去。
  得!这故事一下子就被他们家的女人给“穿帮”了。
  我说:“大嫂呀,您也不至于的,咱们可都是唯物主义者,您不用害怕。”
  那边的几位大爷(包括老王)已经是呆若木鸡,烟屁都快烫手了还在指头缝里夹着。看他们这副德行样儿,我忽然觉得挺可怜的,就开导说:“没事儿啊,没事儿!不是有个拍卖行要吗?别说一百八十万,就是给一万八都卖,赶紧的!”
  我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就把哥几个给说哭了。老大抽抽噎噎地说:“咳——!上哪儿找拍卖行去呀?我们上当了,我们哥儿几个每人凑了六万块钱,卖主说这东西能翻十倍,您看这事儿闹的。要不您……您再仔细看看?”
  我无言以对,只能陪他们长吁短叹。
  过了一会儿,他们当中有人问我:“白先生,就算您说得对!它就是个瓷棺材!可……它是不是也有点儿年份?”
  我只好说:“对,它确实有……有点儿年份。”
  那人又说:“好!有年份就成!收着它早晚就是古玩了。”
  这时候,我说了几句最操蛋也是最实在的话:“哥几个,咱可别再自欺欺人了。您想想看,把八宝山那个最漂亮的骨灰盒儿买回来,放上二百年,它也成不了文玩清供。它……它还得叫骨灰盒儿不是?”
  “哇——!”这回是他们家连男带女的全哭了,估计老家儿过世的时候,都没这么伤心过……
  顶着寒风,我拉着老王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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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2 13:29:45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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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宣德大缸”的离奇故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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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一甩胳臂就跟我翻脸了,说:“姓白的呀,今儿你可是太不道德了,你不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们,瞧把他们给难过的,如丧考妣!另外,虽然他们编了个挺没谱儿的故事,可……可这只大缸哥几个刚搬回来的时候我也看了,觉得……还是一件老货呀。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成了骨灰盒儿啦?”
  我白了老王一眼说:“我这可是救人于水火,胜造七级浮屠。让他们一天到晚的守着个类似骨灰盒儿的东西做发财梦,那才叫不道德呢!打眼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听劝告一再地打眼、执迷不悟地打眼、将打眼进行到底!”
  那老王就虎着脸,跟吃了只苍蝇似的咧着嘴说:“你骂我?你怎么知道我这外号儿的?”
  将打眼进行到底?!
  本回提示:
  明代永乐、宣德年间的瓷器,实乃中国古代陶瓷中的精绝之品,非一般收藏者信手可及。岂不知求者万千,得者盖寡,世人稍微冷静思考便可明了此理。求真品却不从研习、实践中获取真知,就好像“人皆好生,却不好养生之道”。卖假货编故事骗人骗己,就好像“人皆恶死,却不恶作死之为。”
  情同此心,心同此理,此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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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2 13:30:32 |显示全部楼层
------------ 汝窑谜踪之一:开篇(1) ------------   前两年有个搞法律的朋友找我,说最近听同行讲了个案子,有人买了一只宋代的汝窑笔洗,要价一百多万。付了几十万的定金后,结果发现这东西是假的,再找卖主的时候已然是踪影全无。  可难办的是这只汝窑笔洗在成交之前曾请某专家鉴定过,说是“真品无疑”,那买主找不着卖主,就恼羞成怒地把专家告了……?  这热闹可就大啦,听着都觉得头疼!  朋友问我:“什么叫汝窑呀?它怎么会值那么多的钱?  我对朋友说:“想知道个中原委吗?”   朋友道:“说真格的,太想知道了!”   “那好,回家让你老婆好好地做一顿炸酱面,酱里少放盐多搁鸡蛋。再备两瓶啤酒,要冰镇的。听我仔细道来!”   “瞧你丫这穷命……”   距今约九百年前的大宋王朝,有这么两位皇帝,一位是宋哲宗叫赵煦,一位是宋徽宗叫赵佶,这是一对兄弟君主。其中哲宗赵煦本是个声色犬马之徒,因为荒淫无度,二十郎当岁的就英年早逝了。  可不知道因为什么,这位当时全中国最大的“花儿爷”偏偏喜欢上了瓷器,特别是号称“千峰翠色”的青瓷。或许是美人儿和这青瓷摆到一起,可以交相辉映?于是,“花儿爷”命工匠人等竭力烧造,所耗银两自不在话下。  督造单位当然是不敢怠慢,岁岁开窑、月月举火、日日烧造,烧出来的青瓷是车载舟集,一批批不分昼夜地送往开封汴梁。早有佞臣从中挑选出最好的产品,奉到哲宗赵煦的面前,赵煦却一边剔着牙花子一边乜斜着眼前的精美瓷器,半晌不说话。  大臣们的心里就发毛了:这皇上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有人就壮着胆子上前跪奏道:“启禀吾皇万岁!万万岁!!臣等奉旨日夜烧造青瓷,盈窑虽过百件,器成不足一二。现将其珍绝之品奉上,着吾皇龙目御览。”   哲宗赵煦呸了一口,将嘴里的牙花子吐了大臣一脸,跺着脚骂大街:“这也叫青瓷?这颜色儿还没有寡人我刚才吃的熬白菜看着舒坦呢,都给砸了重新烧!”   大臣们就匍匐叩头,口称:“臣等罪该万死!”   群臣之中有一老者冒死上谏:“今内为荒年,饥殍遍野。外有北寇,连续征战,国库几近空无,若再事烧造,无异于劳民伤财!臣闻说定州瓷器亦是美轮美奂,吾皇可否暂用?”   赵煦骂道:“老帮子,你是色盲吧?定窑瓷器好是好,可那不是白色儿的吗?再说这定瓷是覆烧(即扣着烧),那上边儿的芒口(即定瓷口沿处)不挂釉,就跟砂纸似的,特别的剌嘴。呶——你们瞧瞧,朕这性感的嘴唇儿都给磨出茧子啦!”   群臣就无人再敢多言,长跪不起。  少顷,哲宗赵煦说:“哥儿几个,烧不出来就说烧不出来,甭瞎找辙,甭装大个儿的。内侍!”   “有!”   “传朕谕旨,叫这几位大人立刻下岗,烧造单位重新给我优化组合!”?  “接旨!”   于是这帮人就被炒了鱿鱼,回家种地去了。据说这伙人从此就恨上了皇帝,其后人大都当了擅长造假的古董贩子,而且是专门倒腾汝窑赝品的那种。  新来的几位督陶官跪倒在皇帝面前,吓得就差尿裤子了。  哲宗赵煦说:“瞧见前边的那几位爷没有?干不好就和他们一样?。”   官员人等叩头如鸡啄米,涕泗横流。  有人就上得前来,堆金山倒玉柱地朝着上边叩头,哀求皇上道:“启禀吾皇万万岁!臣闻青瓷始于洪荒,初见于秦汉,成就于晋唐,人呼‘秘瓷’是也。然而时过境迁,如今以为没落。今本朝之汝州一带,民间亦可烧造上好青瓷,且尽精微。臣以为可否将此处画地为牢,开辟烧造贡瓷之所。只是青瓷向来浓淡不一,肥厚有别,不知何种色泽为吾皇独衷?”   哲宗笑道:“早点儿请教我不就结啦?朕前几天闲游御花园,忽然阴云密布,雷雨交加。过了一会儿云开雨歇,抬头观看——嗬!天儿这叫一个蓝!朕就在万景亭里随手写了两句诗……就两句啊!后边几句写不出来了。我要的颜色,这两句诗里自有答案。?”   说完了话,赵煦就拂袖而去。  早有内侍将皇上写好的诗句取出,交与群臣,群臣伏地展观,上书二句诗共十四个字:“雨过天青云破处,著般颜色做将来。”后边果然是“……”。  人们当时就晕了,说:“皇上这是指天为色呀?亏他想得出来,如此之色彩就是把我等打出屎来也难做到!”   内侍哈哈大笑道:“知足吧列位大人,幸亏咱们皇上就写了两句诗,他要是写上首七律,还不定得把老天爷变几种颜色呢!我留过学,就算是半个‘海归’吧。外国人管这种‘喀勒’(colour),叫‘思盖布鲁’(sky-bule),翻译过来就是天青色,去吧,照着烧去吧!”   群臣只好退下,临走时没有忘记振臂高呼“谢主龙恩”,因为每个人都给评上“正高”了。  至此,被后人称之为“天青色”的汝官瓷,就从宋哲宗的元祐元年(公元1089年)开始烧造,是为有宋以来中国五大名窑,即汝、均、官、哥、定之首,史书上记载:“汝,五窑之魁也。”   结果没过多久,因为宋哲宗赵煦在宫闱里夜夜泡歌厅、日日洗桑拿,小身板儿是越来越抽抽儿,最后终于在花团锦簇般的众美女怀抱中“童体脱阳”——驾崩了。据说他死的时候,打碎了一只天青色汝窑三牺尊,至死都不忘再交代几句:“汝窑青瓷……是为国器,不可陪葬……不可买卖……不可民间仿制。汝州一带盛出煤炭,料后人定会掘采无度,以至渠尽河竭、浮尘闭日,叫做‘可吸入颗粒物’,空气指数当在重度污染。天都看不出蓝色儿了,我看他们谁还能够仿造出‘天青’色来?”?  靠得嘞!这个皇上,用心何其毒也。但值得庆幸的是,它终究没能难倒这一带的农民兄弟。九百年以后,这里仿制高手辈出,几近乱真,且作后话。 ------------ 汝窑谜踪之一:开篇(2) ------------   哲宗赵煦猝然晏驾了以后,继续完善汝窑青瓷烧造的这个艰巨任务,就落到了皇弟——宋徽宗赵佶的肩上。这赵佶和他的哥哥可完全不一样,生得一表人才不说,且打小就钻研琴、棋、书、画,年年是那汴梁城里的头等“三好生”。当然,他的言谈举止也不像他哥哥那么“八卦”。我们完全有理由可以这样认定:如果赵佶不做皇帝,就很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最风光的艺术家之一。?  徽宗当年在皇城里的龙德宫饶有兴致地开办讲座,为他喜爱的大臣们普及陶瓷鉴赏知识。他对汝窑的评价是:虽一抹淡青,然静如止水。虽神光内敛,却温润似玉。为鉴赏汝窑的后来者们洞开了一个永远也无法企及的、美的境界。  在宫里,能和徽宗赵佶唱和的唯有丞相蔡京,赵佶就破例在一只汝窑盘子的底下刻了一个“蔡”字,赐给蔡家,那蔡家就蒙受了超乎寻常的恩宠和无上的荣光。过后,赵佶怕西宫娘娘吃醋,又赏赐奉华殿汝窑一件,照例于器物的底部刻“奉华”二字。在中国的陶瓷历史上,仅有这么两件带刻款的汝窑瓷器,是为国宝中的国宝。  然而是天公不作美,该着宋徽宗赵佶这个尚文轻武的皇帝气数殆尽。北宋末年,金兵大举南侵,攻城破隘,拿下了中原半壁江山。于是,到了徽宗赵佶的崇宁五年(公元1106年),令人叹为观止的汝窑青瓷,从此在历史上就灰飞烟灭,销声匿迹。从公元1089年算起,到公元1106年,它只有不到二十年的烧造史,是名副其实的“昙花一现”。在全世界的范围内,遗留下不足七十件完整器物,实乃文物及收藏领域的凤毛麟角。  九百年弹指一挥间。莫非哲、徽二宗的鬼魂作祟?莫非当年被金兵铁骑踏平了的窑址死灰复燃?怎么这几年净出现汝窑瓷器,而且持宝者一张嘴就说:“这宝贝可是家传的!听老辈人说,打宋朝起,我们祖上就在宫里当太监……”   炸酱面剩下了,因为这酱做得太咸,朋友老婆的手艺看来还是缺练。于是,就着两瓶冰镇啤酒,我把故事讲完了。朋友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白兄,这故事……还真挺精彩的!这就不难理解汝窑如何这般的价值连城了,只是不晓得是历史记载还是您老人家的杜撰?”?  我说:“既有历史记载,也有某的夸张,但的确不是杜撰。”   朋友又问道:“那后来呢?后来这汝窑的窑址是怎么在河南被发现的呢?”   “你还想听?”   “当然!当然!如果不是国家机密的话。”   “肯定不是国家机密,但却是我的创作机密。想听也可以,让您老婆再做一回打卤面,多切点儿黄瓜丝儿……”   “面条儿脑袋!难道你就不能吃点儿别的什么?”   北宋灭亡之后,都城南迁到临安(今杭州),于是女真与南宋隔江而治,当年哲、徽二宗的后裔们只好偏安一隅。据说南迁之后的帝王们,最为思念的就是昔日的汝窑青瓷,且无力再事烧造,这宝贝就成了众人眼中的“御香缥缈”,总是萦绕在帝王的美梦之中……   近百年来的考古工作者们,曾“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寻找汝瓷的窑址,但却是“两处茫茫皆不见”!可谁会料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中期,在河南汝州一带有个几乎是无人知晓的小村落——?清凉寺村,却一夜之间石破天惊,汝窑青瓷那神秘的淡绿色光芒,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从这里某户农家的鸡窝里,不经意地、令人难以置信地迸发了出来。?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在这个小村庄的村口,曾建立过一家紫砂厂,生产紫砂工艺品。厂里有一位很有心计的农民工程师,据说他老早就怀疑这里和大宋汝窑有某种关联,经常独自走村串户。这一日他冒着蒙蒙细雨,独自在乡间漫步,无意之间在一户农家的鸡舍前发现了只瓷盘子。那淡淡的青色,马上就吸引住了他的眼球,这太稀奇了、太诱人了。当然,在那个年代里,只有像他这样的有心人才会对这只盘子感到不同寻常。于是,他就停下来了……总之,他就买下来了……   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汝官瓷?他吃不准,听说国家在北方某大城市召开陶瓷年会,这位先生就揣好盘子,自费前往。几经周折,据说在大会即将散去之时他才有机会见到某专家,当他小心谨慎地从怀里掏出这只瓷盘子的时候,刹那之间,在场的人就全都惊呆了,人们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哎哟喂——?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旷世之宝,竟如此平静地展现在大家的面前,持有者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民。那位资深的专家事后在文章中写道:当他看到这只淡青色的瓷器时,瞬间产生了一种失重感……?  这种感觉,今天要是让我来形容,就叫——晕菜!  于是,在全世界的范围内,不论是考古专家还是收藏大贾,一下子就把炽热的目光投向了这里:中国——河南省——宝丰县——?大营镇——?清凉寺村……   “嘿——我说再给咱来一碗面条儿,你老婆今儿这卤——打得可不赖!”?  “哦!”   朋友没给我盛面,倒是晕惚惚地盛了一碗滚烫的面汤。看来我的这位朋友也是个“俗人”,那汝窑瓷器还从来没有见过呢,光是听了两段故事,就先让他迷瞪了。  “思盖布鲁”(Sky-bule)啊,难道你真有如此令人神魂颠倒之魅力??  本回提示:  文中提到的汝窑瓷器,是近几年收藏界里的一大热门话题。所谓汝窑者,实指北宋后期之官窑(亦称汝官窑),窑址曾长期不明。1986年冬,考古工作者在今河南省宝丰县大营镇清凉寺村发现相关标本和窑具,始定其窑址位于该村。  汝窑产品的特征为淡天青色釉,多有细纹开片。其烧造方法为“满釉支烧”,这是一种在当时极为先进的烧造方式。汝窑的烧造年代非常短暂,约从北宋末期的宋哲宗的元祐元年(1086)至宋徽宗的崇宁五年(1106)的十多年时间。据历史记载,北宋末、南宋初,汝窑瓷器已为珍品。流传至今,汝窑的真品已极为罕见,在全世界范围内不足70件,主要分布在中国的台北故宫博物院、北京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以及英国的大英博物馆、达维德基金会等地。所见器物多为盘、碗、洗、盏等,亦有仿青铜器如出戟尊、奁形炉等,乃国宝级重器。  至此我们不难想像出,汝窑瓷器的确是价值连城的珍宝,绝非常人唾手可得之物。现在的收藏市场上,动辄出现汝窑瓷器若干,且言之凿凿、情之切切,其实都是“天方夜谭”,根本不足为信。明了此理,某种程度上比从“专业”上如何鉴别汝窑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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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2 13:31:10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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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窑谜踪之二:汝窑,我爱你的一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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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窑谜踪之二:汝窑,我爱你的一切及其他
  不可否认,我对汝窑青瓷是情有独钟,做梦都想接近它,然而真正接近它又谈何容易?于是,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始,我便频繁地进出汝窑那神秘的窑址——河南省宝丰县清凉寺村。在我的收藏生涯里,就留下了几个跌宕起伏、啼笑皆非的片段。
  说起这清凉寺,有点儿意思。现在其名叫“清凉”似乎没讲儿,为什么偏偏在这里烧造旷世之绝品——汝窑?个中必有蹊跷。古人烧窑讲究三大要素:土、柴、水。别看现在这里净闹水荒,老百姓差不多家家都得挖水窖,据说这古窑址就是挖水窖才挖出来的,宋代这里可不缺水,那清凉寺似乎该叫青龙寺才对。我寻思这儿的人长期以来说话有那么点儿含混,是不是“凉”、“龙”不分?于是以讹传讹?后来我在唐诗里看到一首王维写的《夜过青龙寺》,大概说的就是这个地界儿,可见这里该正名了。
  再说县名“宝丰”,这“宝”为何物?据载此地“产玛瑙也”。史书《清波杂志》上说:“汝窑宫中禁烧,内有玛瑙为釉。”就是这句话,给汝窑的制作工艺平添了神秘色彩,害得后来有不少假行家,逮着“汝窑”就捏着个三十倍的放大镜瞪着眼睛看,边看边喊:“妈呀——快瞧,这气泡上个个都顶着小红点儿,那可是玛瑙呀!真品——没跑儿!”瞎他妈咋呼什么呢?其实这玛瑙不过就是氧化硅而已,在瓷釉里的作用跟石英类似,不值钱。汝窑真正的一抹“天青”和乳浊恬静的神秘感,是当年的窑工们费尽心机、恰到好处地掌握了烧造温度以及其他的化学变化造就的。古人是在用自己的灵魂去烧造汝窑,这才是千金难求的,但却从来不为“收藏者”所看中,这就难怪日后发生那么多以“汝窑”为交易的打眼悲剧了……
  还记得第一次造访,是在一个深秋的季节,天上下着蒙蒙细雨,那情景很有些像当年某农民收藏家“鸡窝探宝”的经历。一下车我先就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这里的村前坡地上,到处都是坑,一个挨一个的数都数不过来。
  我不解地问陪同的河南朋友:“你们这里是不是正在大规模植树造林?”
  河南朋友怪笑道:“啥植树造林呀,这都是村里人挖瓷器挖的,真为了绿化,恐怕就没这么大的干劲喽。”
  果然,这些土坑的四周,到处可见散碎的瓷片。此情此景,令我这个专门到处收集“碎瓷烂瓦”的人兴奋不已、贪心难耐,我就问身边的朋友:“我能拣一点儿吗?”
  朋友说:“看你这可怜样儿,拣就拣吧。”
  于是,我就奋不顾身地跳入坑中,就像一个已经三天三夜没吃着粮食的饿死鬼,忽然给扔进了烧饼堆里。哪里还管得了那坑里的积水,任凭稀泥灌满了我那双崭新的仿“花花公子”牌儿牛皮鞋。
  那天我穿着一件绿色的雨衣,在数不清的土坑里上蹿下跳,忽远忽近。朋友们说我就跟个大号的癞蛤蟆似的,腿脚特利索,一点儿不像在大城市里坐办公室的人。但是费劲拣出来的瓷片,村民看了以后都说是垃圾,一片汝窑也没有,真是气死活人不偿命?!
  在河南,我新认识了一位朋友老丁,哥俩的脾气挺投缘,于是老丁就领着我走村串户,这才让我真正见到汝窑的瓷片标本。令人惊诧的是,在这个小村庄里,家家户户都有故事,都是深不可测的聚宝盆,可我却一片儿也得不到,人们总是客客气气地甩给我两个字:“不卖!”
  那天晚上,我把老丁拉到宾馆陪我,是夜,辗转反侧、不能成寐。一会儿抽根烟,一会儿起来撒泡尿,搅得老丁也睡不着。老丁就嘟囔:“城里人毛病就是多,这么好的沙发床都睡不着,用不用我给您喊一段儿豫剧催眠呀?”
  我说:“老丁呀,您装什么糊涂?我失眠可是有原因的,我到现在是一片汝窑标本也没得到,就这么空手而归,我实在是不甘心!你得帮我。”
  老丁笑道:“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谁敢卖给你呀?”
  “咱们俩不是熟人吗?”
  “那好吧,明天你就跟着我,保证让你满意——睡觉!”
  不一会儿,老丁就鼾声大震,睡着了。
  可我仍旧是毫无睡意……
  第二天一大早,老丁就带着我出发了,一路上老丁再三叮嘱我:“不要多说话,也不要多问,看好了喜欢的东西就交钱走人。”?
  我说:“一切都听地方领导的安排还不成?”老丁就笑了,笑得有点怪模怪样儿的。
  我们来到了一户人家儿,反正是老丁介绍的朋友,无论如何老丁不会叫咱吃亏吧,所以我就不便多问了。
  这儿和我以前见到的其他老宅子一样,照例是坐落在一条幽深、僻静的小巷里边,照例是属于只点着一支小灯泡,特别昏暗潮湿的那种,要不然怎么能透出神秘呢?房主是一位塌肩驼背的老者,姓毛,神情凝重、不苟言笑。待我们进得屋门,那老毛就把脑袋探出门外,左顾右盼,确实证明无人跟踪我们之后,方才把门关上。
  我琢磨着,当年的地下工作者接头儿也不过如此吧?我就产生了一种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组织”的欣慰,同时对老丁和老毛也就倍加的信任和感激。
  老丁趴在老毛的耳朵边儿上,严肃认真地说:“这位白先生,北京来的收藏家,是我老丁最要好的朋友。他想买一些汝窑瓷片儿,或者其他什么好玩的东西,老毛,你可得多帮忙……”老丁一边说一边朝我挤咕眼儿,意思好像是“今天你着实遇上一位实在人了”。
  老毛就为难地说:“汝窑瓷片儿?嗬——这东西可是比金子都珍贵,不好找,我老毛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要马上拿给您,那除非是假的。”
  “难道这瓷片也有假的不成?”我吃惊地问。
  “当然有哇,您要是不认识我们,您可不就得买假的呗!”老丁和老毛一起这么说着,说得我是心存感激,一个劲儿地给这两位好人道谢,并向人家表示:如果日后有机会来北京,吃住我白某都包了……知道自己是在胡说八道,自觉挺卑鄙,怪对不住这两位大好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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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2 13:32:01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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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窑谜踪之二:汝窑,我爱你的一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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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顷,老丁对老毛说:“哎——我听说你前些日子挖出来两件青瓷碗?还是刻花儿的?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好吗?”
  老毛就说:“咳,那是个啥破烂儿,挖出来都小半年了,可到了现在,我还没有弄清楚它到底是个啥窑口呢。”说着话,他就从被服垛底下掏出来一个大纸包,打开一看,嘿!绿莹莹的一对刻花儿大碗。
  我拿在手里细细地把玩着。呀!这分明是一对儿“临汝窑”的青瓷大碗,品相极佳。我知道在宋朝的时候,这一带除了生产供奉给皇宫的“汝官瓷”之外,民间还烧造一种“临汝青瓷”,与当年出产于陕西潼关的“耀州窑”齐名,并列为中国古代青瓷中的上品。于是脑子里就跟过电影似的,迅速回忆起某年的一家知名度颇高的拍卖公司曾拍过此类珍玩,起拍价就是两万多元,据说最后是以大几万的价格成交的。想到此处,我的心前区不禁掠过了一阵“功能性战栗”,这大概就是医学上所说的——?“房颤”?
  老丁似乎一下子就看破了我的心思,用他那会说话的眼神暗示我:“别着急。”然后他就不紧不慢地问老毛:“你这两只破碗,要多少钱?”
  老毛揉了揉眼睛,憨憨地说道:“哎呀,您看看这个事儿啊……?咱是农民,是几辈子的庄户人,从来就不会做个买卖啥的。这东西反正也是挖地挖出来的,留着它也没意思哈?你让白先生就看着给吧,城里人有钱,不在乎多给一点儿哈!”
  说完话,这老毛就递给我一支特劣质的香烟,一边替我点火一边还找补了一句:“您说是不是?”
  靠!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啧——啧!面对这样的老实人,我怎么忍心去跟他杀价?我怎么能去怀疑人家的一片诚恳?
  老丁小声地问我:“您身上带着多少钱?”
  我坦白地说:“只有一万多一点儿,你和他商量商量,给我留下一些够回家的盘缠就行。”
  老丁就说:“好!我替白先生作一回主,两只碗给你一万块钱怎么样?咱可不能让北京的朋友光着腚回家!”
  老毛表现得很勉强,我这儿则已经迫不及待地把一捆人民币递了过去。老毛和老丁一起点钞票,对着灯泡一张张地验证,看来是生怕有假票儿,真有耐心。我就小心翼翼地把两只青瓷大碗用破报纸包好,揣进了怀里……
  回到了宾馆,我不光是没有了睡意,连饥饿感都找不着,就剩下亢奋了。我寻思着得出去吃点夜宵,要一瓶小酒儿,自己给自己庆贺庆贺。啊呀——敢情这人要是一旦走运的话,挡都挡不住!?
  在一家小饭铺里,我要好了酒菜,自斟自饮。用北京人的话说,这叫“闷得儿蜜”!
  突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猛抬头认出了是一位北京的“瓷友”,他身边还跟着几位河南收藏界的朋友,其中有人是半熟脸,但却知道他们都是这个行当里的腕儿。嘿!他乡遇故知,这让我原本就已经兴奋的心情,更加激动不已。
  那“瓷友”问我:“您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我说:“出差,顺便看看朋友。”
  “该不是顺便看看汝窑来的吧?”那瓷友诡秘地笑着。
  “彼此彼此!”我连声应答。
  瓷友说:“老兄啊,在这里可得把眼睛睁大些,别打眼!”
  我说:“你咒我点儿好行不行?来,一块喝着!”
  于是大家就凑到了一桌,添酒加菜、推杯换盏,不一会儿就喝高了……?
  我这个人不能沾酒,三杯入腹就变得是“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豆油”,把今天的美事儿向大伙和盘托出,大伙就嚷嚷着要看宝贝,就稀里糊涂地跟着我回到了宾馆。
  点亮了这里所有的灯,房间呈现出一片灯火通明。我从手提箱里取出宝贝,一边展示一边叮嘱大家:“别激动!别声张!”可这东西摆出来了,我却没有见着任何人激动或紧张,房间里一片寂静。大伙都盯着我的脸看,跟看怪物似的。
  “你们不看东西看着我干吗?我的脸上又没有刻着花儿?”我大惑不解地问他们。
  “为什么看你知道吗?因为您的这张脸可比这两只破碗好看多了。有骨头有肉,至少不是个赝品!”朋友一边掐着我的脸蛋儿一边说。
  我推开他的手骂道:“别装了,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好吧,我这人还从来不放蔫儿屁,说得明白点儿,这东西是假的!您怎么能上这种当?您可不是初学乍练呀?!”朋友指着鼻子数落我。
  几位河南朋友也凑过来,把这两只碗拿起来看了又看,一边苦笑一边摇头。
  其中一位年龄稍长的朋友肯定地说:“这俩碗的确是假的,这种东西可是骗了不少的人。但是对于咱们来讲,就藏不住狐狸尾巴了,你看这碗上的刻花儿,太规正!可比宋代的工艺精细多了。再说这火候也不对,那时候可没有这么高的炉温,所以这两件东西的瓷化程度太好了。不用问,宋朝的皇帝要是活到今天,肯定会重赏这个烧窑的人!”说着话,这主儿就把两只青瓷大碗托在手中,轻轻一碰,“当——!”一声清脆,余音袅袅,绕梁而去……
  最后,大家展开了热烈的讨论,猜测这两只青瓷大碗究竟是谁做出来的。最后,以他们无比丰富的经验得出来的结论是:此物应为某某村的丁某某所制,据说在他家里秘密地烧着一座小窑儿,专烧制“临汝青瓷”。烧好了以后,就散布在别人家,特别是看上去又老实又憨厚的老农家里,然后是逮着谁算谁,这叫“埋地雷”。
  甭问了,此人就是我新认识的“朋友”——老丁!
  我不能再继续往下听了,再听就得背过气去,于是很客气地将屋子里的朋友们打发走,转身径直钻进卫生间,“哗——!”把刚吃进肚子里的酒饭全给吐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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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2 13:32:32 |显示全部楼层
------------ 汝窑谜踪之二:汝窑,我爱你的一切(3) ------------   第二天我把老丁叫到了宾馆,老丁则是一脸的无辜,摊开两只手,坚决表示自己没有在家里烧窑,并且当着我的面给老毛打电话,大骂他“伤害了我的朋友”,我还能说什么呢?知道人家分明是在演戏愣是没辙,反正这钱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想收是收不回来了。  让我始料不及的是,那老毛居然来了,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吱吱嘎嘎地蹬到了县城我住宿的宾馆,向我来“赔礼道歉”。说这东西确实是耕地耕出来的,要不然就是现在人偷着埋的?可为什么呢?老毛一脸的迷茫,跟真事儿一样,那演技,把美国好莱坞最棒的明星找来都得甘拜下风。  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认了,也不愿再搭理这两位。这二位倒也不客气,在我这儿就山南海北地侃大山。  老丁说:“哎呀,你说说啊!眼看着香港就要回归了,咱是不是得为国家做点儿贡献呢?我一直都想把汝窑的‘天青色’釉子的成分搞清楚,烧制一个有紫荆花造型的工艺品,献给国家,来他个国宝再现。可是,咱不知道这全国政协的大门是朝着哪边开的呀?”   老毛说:“中——!就冲着老丁你这个爱国精神,我也得帮助你。虽然我也不知道全国政协的大门是怎么个开法,可你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啦?”   说着话老毛就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纸包,撕开了一角,一抹绿光就在大家的眼前闪现。老丁迅速用手捂住,激动地说:“老毛同志,太谢谢你了,这可是真正的国宝呀!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啦,好,事情办成功了,有你的一半功劳!”   我清楚地看到,这是半只汝窑“弦纹尊”的标本,汝窑弦纹尊,北京的故宫博物院里有一件,那可是威震八方的国宝!于是屁股底下就跟被钉子扎了一下,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问老毛:“是什么好东西?让我瞧瞧!”   老毛和老丁说了一句:“改日再谈!”就拔腿向外跑。  我哪里能够再放过他,撇下老丁,抓起昨天买老毛的那两只假青瓷碗就追了出去。老毛就在前边不紧不慢地骑着他那辆破车,能让我追得上,但又得费点儿力气。我三步并两步地在后边紧追不舍,跑过了两条大街,我才追上他。  老毛停下来气喘吁吁地说:“老兄呀,别再追啦。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实在是蹬不动了,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我说:“前辈呀,您就发发慈悲吧,蒙了我一万块钱,多少也得给咱一点儿补偿不是?我也是养家糊口的人呢!”   老毛说:“那好吧,可不敢再说是咱蒙了您呀,咱们都不是考古专家,哪能懂得那么多哩?不过我老毛也是个有情义的人,这块汝窑标本可以卖给你,千万别声张,要不然我可就犯法啦……你给一万五千块钱吧!”   我一边擦着满脸的汗水一边说:“老毛同志,您是知道的,我这趟出门就带着一万来块钱,让您老人家给蒙走……哦,对不起,让您给‘借’走了一万,现在就剩下这两千了。我把昨天那两个假碗还给您,再加这两千块钱,我浑身上下所有能花的东西都给了您啦,多少就是它吧!”说着我就把仅有的两千元钱和那两只假青瓷塞给他,抢过那个包着标本的破纸包儿,扭头就跑。以为老毛拼命的在后边追我,可跑了一阵子回头一看,却不见了老毛的踪影……?  花上一万多块钱,买了个地道的汝窑弦纹尊的标本,值!于是也就心满意足了。  回到了宾馆,发现老丁也走了,心想这儿的人挺怪,离开宾馆也不跟主人打个招呼。“看来此地是不宜久留,麻利儿的,赶紧打道回府吧!”可是我的身上再也找不出一张整票儿了。于是,只好给昨天“他乡遇故知”的那位北京朋友打电话,请他火速前来救援,要不然,我就得腿儿着回家了。  工夫不大朋友就过来了。  我对他说:“哥们儿,我这次算是彻底的‘漂’啦,帮着我把宾馆的账结了,再给我打一张‘火的’(火车票),有话回北京再说吧!”   朋友就一边帮着我结账一边问我:“老兄,您不会是又买了什么东西吧?怎么才一宿不见就一贫如洗啦?”   我说:“你猜着了!看过革命样板戏《龙江颂》吗?”   “看过?”   “那就好说了,我今天可是发扬了‘龙江精神’,这叫‘堤外损失堤内补’!大爷我哪能就这么着便宜了那两个骗子,哈哈!你看看——我买的这块汝窑标本。啊!这可是蝎子拉屎——独(毒)一份儿呀!”   我眉飞色舞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破纸包儿。可打开一看,我们就全傻眼了,又是个赝品!其造型是半拉弦纹尊不假,但充其量算是个工艺残品,那上边的“旧”是被硫磺给熏出来的。汝窑的最大特点是所谓“香灰胎”,可这块标本的断面却明显地露出的是“糯米胎”,油性太大,跟先前的两个假青瓷大腕一样,也是瓷化程度过高。难怪老毛只是撕开了一个角让人看呢。  真是越渴越吃盐,我的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  朋友把我送到车站,拍拍我的肩膀说:“这地方看来暂时不是你能来的,一步一个陷阱,要不是遇上我,你就得卖裤子啦。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回去先好好熟悉熟悉业务吧……”说完了话他就走了,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在车站徘徊,让我体会到了一次人生当中从未有过的孤寂和凄凉。不禁感慨颇多地从心底冒出这么两句结论:谁把卖古董的当傻×,谁就是傻×。谁把这儿卖古董的当傻×,谁就是大傻×!  从事收藏爱好,吃亏上当带打眼足有n回之多,但自觉自愿地从几百里地之外跑来钻入人家精心布置的口袋,让人家牵着鼻子走,真还是头一遭。那老丁、老毛看着是多憨厚呀,憨厚得让你都可怜他,其实最可怜的却是没事儿瞎可怜别人的我自己!  上车之前,我想起要去趟厕所,可这厕所到处是污秽横流、肮脏不堪,看门儿的还得朝我要一毛钱的清洁费。我的兜里实在找不出零钱,就憋着内急进不去,踮起脚尖儿在门口来回转腰子,忽然,对这个厕所的外墙面发生了一点兴趣。这灰黄色的土墙上,在男厕和女厕标志的中间,被人花花绿绿地涂抹了不少广告词儿:  “此处批发馒头”(箭头向左)  “镶牙”(箭头向右)  “专治结巴舌”(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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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2 13:33:12 |显示全部楼层
汝窑谜踪之二:汝窑,我爱你的一切(4) ------------   ……   真是邪门儿嘿,昔日大宋汝窑的烧造之地,今日却上下都不分了,实在让人困惑!看来这儿的市场经济已经活跃到了见缝插针的地步,所以有人用假古董蒙你万八千块钱,那还不就是小菜儿一碟?  一时的心血来潮,我就掏出那块假汝窑标本,在众多广告用语的旁边,又刻刻画画地加上了一句:“此处烧造大宋汝窑!”(箭头朝下)  迎面过来了一位胳臂上戴着红箍儿的中年妇女同志,拦住了我的去路。那人指着我的鼻子,脸憋得通红,张嘴不说话,半晌我才听出来,她在说:“五……五讲四美……美!你……啊就你!啊就你在公……公共场所……啊就乱啊就……乱画,违……违反了……条啊就……啊就条例。我……啊就得……啊就得……啊就得……罚款!”   在我们家那儿,好像管这号人叫“事儿×”,赶上是位女性,当然就得尊称人家“事儿妈”了。  我有点忍无可忍了,一边假装要交罚款,一边笑微微地指指墙上的某一则广告。我问道:“您看那上边写的是专治……啊就治……?治……什么来着?后边那仨……啊就仨……仨字儿,我……?不……啊就不……不认识!”说完了撒腿就跑。  身后传来断断续续地叫喊:“站……站住!抓……啊就抓呀……?啊就抓……抓……”   ……   本回提示:  1〓文中提及的“临汝窑”,是指烧造于河南临汝一带的民窑产品,虽个别器物上有着精美的印花工艺,但较汝官窑比起来尚显粗糙,价值也相差甚远。但终归属于宋代老窑,亦为价格不菲之物。因此近年来“临汝窑”的赝品非常多,且工艺精湛,几可乱真。但经验丰富的收藏者,很容易从瓷化程度及做旧痕迹上发现破绽,只是的确需要一些实践经验和眼力罢了。  2〓至于假汝窑的瓷片标本,常不为人们所重视,极易打眼。收藏者常认为:得汝窑整器难,得其标本碎片易,故此放松警惕。须知得整器难,得珍贵标本亦难。辨别标本的真伪较之整器相对容易些,只是仔细看看瓷胎的横截面就够了。真汝窑瓷片的胎面是“香灰胎”,抚之无剌手之感,假标本则很难做到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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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2 13:33:51 |显示全部楼层
------------ 汝窑谜踪之三:吴仁兄的“汝窑”情结(1) ------------   在京师,由于我长年不懈地追寻中国古代陶瓷中的碎瓷烂瓦,老早的就得一绰号——“片儿白”。有人真拿我当事儿,认为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说至少在他这,看什么就有什么,唐、宋、元、明、清外加民国,只要是能说得上来的窑口,往往都可以展之以观,哪怕只有手指甲盖儿大小。更多的人则是拿我不当事儿,认为这个“片儿白”是神经病,是“气迷心”。什么“片儿白”“片儿黑”的,都跟“片儿汤”一样,是属于在一个锅里咕嘟的大杂烩!  对于我从事的这摊子旁门左道的“事业”来说,褒贬不一实属正常,凭什么有人夸你你才高兴?再说“片儿白”等于“片儿汤”的叫法,我完全认同。咱虽然够不上“正餐”,可真饿急了,来一碗“片儿汤”,稀稀溜溜、热热乎乎的也能饱人,何乐而不为?于是,我并没有因为当年在乡下被假标本打眼,就放弃了对汝窑青瓷的追求而洗手不干。此后十数年的时间里,某更是矢志不渝,往复中州,得汝窑之珍贵标本逾万,收获颇丰不说,且渐渐谙熟了汝窑的烧造与真伪,慢慢地竟成就了我那“享誉中外”的北京睦明唐古代陶瓷标本博物馆中的一大特色收藏。  然而,我当年的打眼故事虽可称得上是情节生动,但破财之金额却实在不足挂齿,不足以引起朋友们的重视或让他人引以为戒。于是有朋友就步着我当年的后尘,无怨无悔地、踌躇满志地一猛子就奔着那个偏僻的小村落扎了下去,直到发现已经完全是囊中羞涩的那天,也不曾悟出,自己不过是在文玩收藏的这个大千世界里,演出了一场《游园惊梦》,让自己如此倾心的汝窑珍品,不过是像《惊梦》当中的柳梦梅,而自己则当了一回为假汝窑失魂落魄的“杜丽娘牌儿”的冤大头……   我认识的一位大哥,原是个很有作为的工程师,姓吴。据说再精密的仪器,哪怕有一颗螺丝松了,都逃不出他的眼睛。年薪颇丰的他,没有任何可以挥霍金钱的不良嗜好,然而却染上了好古之癖,陷入了一个与之安身立命的专业形成巨大反差的领域。更要命的是,吴仁兄与900年前的大宋皇帝哲宗赵煦一样,迷恋汝窑青瓷,迷恋到了魂牵梦绕的境地。  说起来这事儿还与我有关,吴仁兄也是听了我眉飞色舞的故事以后,深受感动,感动到了必须得赶紧“抄”我“后路”的地步,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实在不甘心让这汝窑的天青色,只被白三爷“一个人受用”。?  于是,他老人家没有和身边任何朋友(包括我在内)打招呼,就“悄悄进村,打枪的不要”。一来二去和那个小村子里的父老乡亲们厮混得倍儿熟,得“国宝”级赝品若干,当然,这钱也就花扯了。  据说吴仁兄当年一踏进那个小乡村,乡亲们就跟见到了福星一样热情,东家请西家让。奔波劳碌了一天的吴仁兄,在这个偏僻的小乡村里,虽然没有“足底”或者“泰式推拿”之类冰凉小手儿的伺候,但是这里的父老乡亲们却擅长“心理按摩”,这同样可以为他起到解乏的效果。  花花的东西摆出来,吴仁兄便一眼认出:“是绞胎瓷——唐代的!”?  绿绿的东西摆出来,吴仁兄又认出来说:“这是临汝窑呀!”   姹紫嫣红的东西摆出来,吴仁兄再认,惊叫:“哇,均瓷耶!看那上边的窑变,非北宋莫属!”   于是乡亲们就为他把大拇哥高高地挑起来,都快挑到房梁上去了。  有人完全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说:“吴老师呀,外边来了那么多的专家,哪个人的眼力也不如您。怎么我们这里的好东西就逃不出您的眼睛呢?没有二十年的摸爬滚打,是绝对达不到您这种水准。”   吴仁兄心里说:二十年?我喜欢陶瓷连前带后加在一起也没有二十个月。谁说这鉴赏家的门槛儿是高不可攀?我难道就不能做这个领域里的神童吗?我的眼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天生的慧眼。  在乡亲们的赞许和感叹声中,吴仁兄的心随着点燃的香烟袅袅上升,飘飘然也。但他不愧是大家风范,出手阔绰,无须讨价还价就将众宝贝悉数囊括怀中。当然,乡亲们也真没有“多要”。因为他们知道,这“心理按摩”产生的“兴奋”才刚刚开始。?  末了,有人才捧出汝窑天青色三足樽一件,全场立刻鸦雀无声,似乎掉地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持宝者言:“不是吴先生这样能让我们信得过的大收藏家,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舍得拿出来给人看。国宝呀国宝!您看这上边的开片,那叫‘百圾碎’。再看这器物上的‘土沁’,是胎里带,赝品是根本做不出来的。”   吴仁兄就觉得心痒难挠,那感觉又有点像气管炎发作,是嗓子眼儿里那咳之不出的痒痒。  “多少钱?”   “二十万!”   有人却瞪着眼珠子说:“后生呀,这宝贝你可是不能卖的。你爹还想留着它给你们娶个后妈呢,你偷着卖了,就不怕你爹打折你的腿?”   “快别提他爹啦,他爹才不是个东西呢!关键是咱可不能犯法……?”人们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  “归我了,我要!”   吴仁兄实在不想与这国宝失之交臂,于是买卖立刻就坐地成交了。?  “好眼力!”   “好气魄!!”   “好机会!!!”   “好……好……”   在乡亲们的一遍一遍地叫好声中,在庄户人家无微不至的“心理按摩”下,吴仁兄终于再也忍不住兴奋,气喘吁吁地过了一次让他这辈子都永远不能忘怀的“高潮”。  若干年之后,吴仁兄的经济已然变得捉襟见肘,但是他一点儿都不惊慌失措,他说了:“我有那么多的宝贝我怕什么?卖一件也够咱半辈子的开销!” ------------ 汝窑谜踪之三:吴仁兄的“汝窑”情结(2) ------------   没错,按吴仁兄之收藏,如果都是真东西的话,他拥有的“资产”我用十个手指头掰着算都算不过来,估计称得上是亿万富翁。可我一直不忍心给他点破,我担心他一旦从这个南柯梦中醒来会怎么样?反正要是换了我,没别的招儿,就剩下跳楼了!想起来,这事儿忒可怕!  终于有一天,吴仁兄将他收来的那件“汝窑天青色三足樽”摆在了我面前,红口白牙地说:“老弟,这可是国宝级的东西,我现在打算要出手了。可一帮专家愣说这宝贝是赝品,什么狗屁专家呀?他们懂什么呀?!你给我评评这个理。”   这难题给我出的,没辙——只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  我问:“有几位专家说这玩意儿是假的?”   “三位。”   “您让几个人看了?”   “……三个。”   “那可麻烦啦!您想呀,谁花几十万买古董不得找专家给掌掌眼?一般情况下,有一个人说假,买主儿心里就打鼓了。俩人说假,买主就得把钱箱子坐屁股底下,基本上是很难成交了。如果仨人都说假,买主只有一种可能——立刻走人!”   “那专家就没有错的时候?我说这宝贝是真的难道就没人相信?!”?  “您好像不能用自己的观点强加所有人,让大家步调统一、意见一致都信你的,这办不到。”   “别气我啊!我现在已经快急火攻心了,你就说这东西是真是假吧!”?  我也快“急火攻心”啦!我说:“老兄呀,都到了这个地步,说它是真是假我都是在装王八蛋。给您出个主意吧,到国家的检测机构去检测一下,咱用科学的手段说话。”   “好吧!”   这一个回合算是扛过去了。  几天以后吴仁兄又来找我说:“检测结果出来了,也说是赝品,愣说那土沁是某个元素放多了才形成的。那是个什么破机器呀?是不是该膏膏油啦?!”   坏了,吴仁兄本人就是个玩儿机器的工程师,竟说出如此糊涂话,我真的是无言以对。  少顷,吴仁兄又大叫道:“什么专家,什么科学检测,谁我也不信。我……我就相信我自己,你们都是睁眼儿瞎。哈哈——人尽醉,唯我独醒也!”   我大惊失色,难道吴仁兄——他神经了?汝窑呀“汝窑”,你可是害人不浅!  过了好一段时间,听说吴仁兄真的是大病了一场。不过让人欣慰的是,如今已经正常了。但是,谁也不能再跟他提及“汝窑”二字,说是一听到这俩字儿,他就想吐……   本回提示:  1?文中所云“绞胎”,又称“搅胎”或“搅泥”。将白色、褐色(有时是多色)的泥料搅拌成坯,再施釉入炉烧造便可制出呈现纹理的瓷器。其纹理有木理纹、野鸡翅、羽毛纹等。绞胎瓷始于唐代,沿袭至两宋,器物多以碗、杯、三足小盘、小型瓷枕为主。窑址分布于河南的巩县、当阳峪、宝丰清凉寺等地。绞胎瓷的工艺制作相对简单,因此极易作假,但从其绞理和釉色上还是较好分辨。  2?文中所云“窑变”,是指釉在窑内自然变化所产生的色泽。原本是古代烧瓷人对其所使用的“着色剂”呈色原理的无知,把在炉窑内发生变化、无法人为控制的釉色叫窑变,宋代的钧瓷即是此种烧造原理。而作假者往往在釉子里加一些其他元素,如可产生“釉里红”颜色的氧化铜,便可人为地烧出绚丽多彩的“窑变釉”。  3?文中所云汝窑赝品上的“土沁”,实际是造假者在釉水里加进去了一种叫“锆”(符号为Zr)的元素,这种元素是一种稳定剂,它可以抑制陶瓷釉面里的气泡生成,从而给人一种“自来旧”的感觉。锆元素堆积多了,就可以形成人为作出来的“土沁”,但是这种“土沁”看上去很不自然,不难被识破。  4?文中所云“百圾碎”,既陶瓷釉面上出现的开片,本是烧造中陶瓷的胎、釉之间的膨胀系数不同,致使陶瓷的表面出现的裂痕,属于工艺流程中的缺陷。宋代开始有意识地在瓷器上用开片做装饰,如“鱼子纹”、“蟹爪纹”、“文武片”等。所谓“百圾碎”即其中一种,较容易仿造。仿造出来的“百圾碎”,看上去给人以生硬、不自然之感,同时在细小的开片之间,往往有人为的“着色”痕迹,需仔细辨别。  5?吴仁兄的心态是颇具普遍意义的。收藏者如能够在自己的收藏行为中,经常悟到“平常心、本分事”这种“生活禅”的机理,便不会为贪心作祟,以至于走火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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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22 13:34:33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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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大街爆笑故事之一:老罗的两麻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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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大街爆笑故事之一:老罗的两麻袋
  “釉里红”瓷片儿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后期,在老北京城的腹地,西起官园东至东四十条,建成了一条横贯东西的大道——平安大街。这条大街的建成,不仅为古老的北京城增加了一处亮丽的景观,还“培养”出了一批像我这样专门收集碎瓷烂瓦的淘宝人。这条大街的地下,兴许以前从来没被挖掘过,竟然出土了那么多的古瓷碎片,据说令很多的考古工作者都始料不及。
  其实这也没什么神秘的,出土的碎瓷烂瓦不过都是古人遗留下来的“生活垃圾”,只是这“垃圾”太有意义、太有价值了,每一块瓷片上都饱含着那个时代的文化信息,让人着迷,令人对先辈们肃然起敬。
  来平安大街淘宝的人,可不是就我一个,八方英雄、四海侠士都云集于此,常和我在一起的就有老闫、老万、老李、小张等等……大家都看好这块宝地,当然不乏想借此发财的主儿。开始人们是自发地在工地捡瓷片儿,你争我抢的,常闹得脸红脖子粗。
  那些干活的民工就跟看耍猴的似的看我们,说:“你们城里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下了班不早点儿回家搂着老婆亲嘴儿去,没事跑到这里捡碎碗茬子,就跟抢金子似的,还打架!有病吧?”
  就在大家打成了一锅粥的当口,我第一个跳出圈儿外,小声地对民工们说:“他们都没病,就我有病,我脑袋里进水啦,这叫‘脑积水’。我想请你们帮个忙,挖沟的时候如果挖出了碎碗茬子给我留着,我买!五毛钱一块,块儿大的还可以单加钱。”民工们一下子就都乐翻了。?
  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人们都说:姓白的这小子难道是三头六臂?怎么便宜都让他一个人给占啦?嘿——原来丫玩儿的是“市场经济”。于是朋友们就竞相效仿,公平竞争,不再为一块半块破瓷片打架了。至此,平安大街的建设工地,每逢日落黄昏之际,这里就变成了“自由市场”,比潘家园都热闹。?
  那年夏天的某个闷热傍晚,我带着一帮朋友开着我的那辆破车来到平安大街的工地,发现这里已经云集了不少淘宝人。人们你五毛我一块地正在交易着,买卖做得是热火朝天。有一位年轻的民工找到我,掏出来一块瓷片问我要不要,我定睛一瞧,哟!晚明时期天启年的民窑青花盘子。这盘子的口沿处虽然破损,但盘心儿尚为完好,古朴的笔法绘出了一幅“渔樵耕读”中的“渔樵”图案,太吸引人了。
  遥想那明末的天启年间,社会动荡不安,百姓民不聊生、朝廷风雨飘摇,这块破盘子上的寥寥几笔,却勾画出了当时人们企望安定生活的心态。其实后来的崇祯皇帝也看明白了这一点,不是不想给大明朝构建个“和谐社会”,只是积重难返,气数已尽……?您说说,这块盘子破虽破,可是不是特有历史价值?特有“教育”意义?我怎能与它失之交臂!
  “多少钱?”我问道。
  “一张大团结。”(十元钱)
  说实在的,我也嫌贵,那时候的十块钱可是真当钱。民工们也真聪明,价值观念特别强,昨天还弃之如敝屣的破碗茬子,今儿个就当成了买卖做。唉——没辙!谁叫我好这口儿呢?于是我一点都没犹豫,将一张“大团结”递了过去,买下了这块我钟爱的青花瓷片。
  哎哟喂,可了不得喽,这下子可是炸了窝啦,人们立刻就跟我汆儿了,包括我带来的那几个朋友在内。
  他们指着我的鼻子骂:“小白脸儿,你想干吗?你这是搅了大家伙儿的买卖呀!你这么舍得给钱,以后大家还怎么买东西?你这叫哄抬物价知道不知道?!”于是,我的衣服扣子都被人给扯掉了。?
  怎么茬儿嘿?想动胳膊根子?想打架?那会儿我年轻气盛,不懂得“经营之道”不说,而且是一意孤行,就不怕有人敢跟我翻脸,爱他妈谁跟谁!
  大家伙就不言语了,也不理我了,并且从此对我是憎而远之,我组织的这支“淘宝小分队”也开始分崩离析,各自为战了。
  看来这事情的确是我的错,是我扰乱了原本平静的“市场秩序”。从那个傍晚以后,平安大街出土的碎碗茬子,一夜之间变得是洛阳纸贵、陡涨三番,块儿八毛的买卖没人做了,因为民工们普遍认识到了碎碗茬子所能产生的经济效益。
  当然,那些舍不得花钱的淘宝人就中途败下阵来,他们能不恨我吗?走在拐弯抹角的僻静地方,没被人家从背后拍我一板儿砖,算我的命大,或者是人家觉悟高。
  淘换瓷片儿的人们不再争斗了,但民工们却打成了“热窑”。
  日日收工回来,他们每人大抵都提溜着一口袋瓷片儿,工棚里偷盗的情况时有发生、械斗事件亦不罕见。
  唉——罪在我也,始作俑者在我也……
  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耐不住寂寞。没有人跟我玩儿了,这可不成,无奈之中我想起了邻居老李。
  老李者,一文弱书生是也。性情温和,甚得口碑,亦酷爱收藏。只是他近来身体欠佳,为风湿病所累,行动多有不便。老实讲,先前我很少约他出来是嫌他累赘,可见我这人多不是东西了。?
  我决定带着老李出征的时候,正赶上平安大街挖到了北京四中的后身儿,即明代的“西什库”旧址。早有听说,这西什库一带原本是明代皇宫的十大库房,有瓷器库、火药库等等。
  据历史记载:在明初年间,火药库曾发生过大爆炸,此处被夷为平地,大量的明代瓷器碎片就被埋入地下。其中有一种产品,是令所有陶瓷爱好者垂涎三尺的,叫做“洪武釉里红”。传言四中当年在扩建其操场的时候,挖出过不少的“釉里红”瓷片,某海外收藏家用一辆奔驰汽车换了几大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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